他并没有察觉到少年骤变的心思,而是伸手轻轻一按叶朗的肩膀,语气罕见地严肃,“现在去收拾书包,还有什么要拿的我和你去宿舍拿上。快点!”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明,上一章里关于《小王子》的内容,全部的对话和大部分句子都来自原著,好多都是原文。
原著真的是一本很美的书。
第76章纵情七十六
从教室到年级主任办公室,再到宿舍,霍杨除了几句开假条、收拾东西这类简短的话,其他什么也没说。叶朗心头一开始的狂喜,像被泼了桶水,渐渐熄灭的同时,另一种冰凉的疑虑浮上心头。
霍杨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不是面沉如水,也没有不停地催促叶朗,只是偶尔看表的时候,他在地上敲打的鞋尖隐约漏出了一点焦虑的节拍。叶朗没收拾大件东西,背上包,听见霍杨说了一句“走”。
他跟上去。从宿舍门口到停车场这一段路,两人又将近俩月没见,霍杨沉默得不同寻常,叶朗看着他,已经猜到了他们要去哪里。
“我妈出事了?”
上次他去看望虞良月还是暑假的时候。虞良月的健康状况一直在恶化,医生也说无法治疗,他坐在病房里,默默伺候了她一天。
那也根本不算什么伺候,重活脏活她坚决不肯让他干,倒尿桶擦身体之类,直接把他支了出去。他只是扶了扶她靠着的枕头,给她打了饭,读了几页旧约,削了半盘子水果,她没有力气吃就恹恹地睡了,大部分还是护工阿姨吃掉的。
他只需要坐在床前,安静地听着她和邻床聊天,时不时答应一句“在哪上学”、“成绩怎样”,虞良月就已经很满足了。
霍杨脚步没停,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往前大步流星,一直上了车。他开车到了一家叶朗常去的面包店,停在路边,叫叶朗去买点东西垫垫。
叶朗本来想说不饿,但学了一上午,大课间打了场球,他也不能干瞅着霍杨望梅止渴,就以最快的速度去面包店里买了东西。
夹着纸袋出来的时候,他看到霍杨靠在车门上,手里捏着根烧到一半的烟,就这么一小会儿,他手里的卫生纸已经包了两个烟头了。
“哥,”叶朗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你妈妈……”霍杨手里的烟被夺走,一把掐灭了,连带着那一包烟头一块扔进垃圾桶。他只好在叶朗面无表情的注视下,无奈地弹弹身上的烟灰,“今天凌晨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在外面出差来着,赶紧回来找你了。”
叶朗半晌才漠然地点了点头,“那走吧。”
霍杨看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走过去打开车门时,手机轻响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让他在原地足足站了半分钟。
“大夫说没有生命体征了。”
过了一会,虞良途又发了短信过来:“现在在哪里?”
霍杨机械地挪动了一下手指,“刚接上孩子,正要走。”
那边不再有消息发来了。他攥着手机,满心空茫地站了一会,才慢慢地坐进驾驶座,慢慢地发动车子,汇入了无数辆车奔流出来的海洋里。
车水马龙,奔流不息。
这一路没有半句交谈,还雪上加霜地遇上了堵车,高架桥上简直堵成了停车场。霍杨使出了浑身车技,才从桥上吃力地挤下来。
静默密闭的空间里,他听到叶朗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看到了。”
霍杨一怔,“什么?”
“你的手机,”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刚才虞良途给你发的短信。”
霍杨刚想说你少这么没大没小的,一会见了面要叫舅舅。但是下一秒,叶朗话里隐含的意思扑面而来,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然一紧。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涌到了喉头,最后却没有一字一句能够吐露出来。
他只能用力踩下油门,同时又矛盾地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到头。
后面许久许久没有任何声响,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过了很久,才听到叶朗嘶哑的嗓音:“……给我张纸。”
霍杨心如刀绞,想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一眼他,却发现他上半身深深陷进座椅中,那个位置,恰好是他的视线无法触及的盲区。
他那么骄傲,莫说流泪,连哽咽都不肯让人听见半点声音。
霍杨无声地叹了口气,打开储物盒,胡乱摸索了半天才找出一包纸巾,扔到了后面。
“你妈妈生了那个病,吃了很多苦。”霍杨握着方向盘,“她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怕打扰你学习……”
家里空荡无人的时候,霍杨没事就会去陪她,比起叶朗,倒是他更像她的儿子,所有事都是他鞍前马后地打点。看着她半夜里痛醒,打针打到整个手背肿胀,渐渐的,坐电梯下楼都要气喘半天。亲眼看着她衰弱下去,现在他也无话安慰,只是心疼叶朗。
从城北到城南,霍杨走了高速,还是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赶进住院部大楼,出了电梯,远远听见了唱诗班隐约的歌声:“感谢耶稣,吾等救主……渡我之心,明我双目……因你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因你流的脓血我们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