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对方尴尬道,“他以前也自己拍过一些片子,就是没有系统地学过,这事儿上头打的招呼,您看……”
“哟,林啸的片子不也在拍吗,怎么没见你们敢把他放林导那儿?”韩天纵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带来吧。”
“诶好,谢谢,谢谢韩导。”对方连声道谢。
大不了就跟倪正红一样,搁边上当摆设呗,韩天纵想,反正工资不是他出,也就自己累点儿,多干点儿活。
摄像机都摆好了,韩天纵走过去摸了摸,触感一如既往,像永不变心的情人。
机身是黑色的,硬,棱角分明,没人情味。然而它没运转的时候一片冰凉,天热或者用久了会发烫,寿命有限,需要时刻好好呵护,又很像脆弱的生命体的皮肤。
韩天纵很小就会用这些机器。不是因为他喜欢,实际上他对摄影没有任何偏爱,只是倪正青喜欢,他跟着跟着就学会了。后来倪正青走了他也继续学,指望哪天正青哥回来了他们还能重续截断的话题。
“韩导。”后面有人喊道。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浑身一震,连脑袋带身体转了过去,像一片绷紧的布料。
倪正青站在他身后。
“这位是倪先生,以前是东哥的经纪人,对电影有些兴趣,想尝试一下……”
他什么都没听见,喜出望外地去拉倪正青:“正青哥!”
倪正青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平静无波,说:“韩导,您好,以后向您学习了。”
“唉,你们认识啊?那真是太好了。”旁边的人松了口气,他觉得这样韩天纵一定不会怪他了,得罪韩导的事也就小事化了。
“正青哥,你想当导演?你一定可以的,你除了机会,什么都不差。你跟我学什么?别说这种话,连摄影都是你教我的。我们一起拍戏吧?”
他尽量多说些话,这样他便有更多时间可以贪婪地盯着倪正青。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倪正青整个人和他的联系一点点断开了,等着他去重新一丝丝一缕缕系起来。
倪正青并不接受他的好意:“我没学过电影,做得不好请韩导多多包涵。”
他停了停,又笑说:“韩导别嫌我榆木脑袋把我扔在一边当没看到就好了。”
韩天纵心里不是滋味,他小心翼翼地说:“正青哥,我怎么会那么对你呢?”
为什么正青哥要把他自己和倪正红摆在一个位置,为什么……为什么把自己和其它任何人看得一样?他莫非不知道在我心里,他是最特殊的人?
韩天纵把倪正青的这种讽刺理解为自甘堕落,他明明和别人那么不同,偏要和些废物混在一起。
倪正青当了他的助理,韩天纵就用尽全力对倪正青好,见缝插针地表达自己的关怀。而倪正青半分都不受,真当他是老板,举止合情,进退有度,从不逾越。
倪正青以前当经纪人的时候别人给他三分面子,也算是有点地位,现在他却什么都肯做,保养器械,端茶递水,替人跑腿,让韩天纵恨得牙痒。
正青哥的时间多么宝贵!他浪费的人生太多了,却还毫不在乎地继续挥霍短暂光阴。
倪正青却说:“助理就该做助理的事。”
于是他们隔着层层阻碍,永远也走不近了。
韩天纵借着各种各样的机会和倪正青在一起,甚至追到倪正青家门口,可他从来进不了那扇门。进不去无所谓,也许什么时候倪正青会出来看他一眼,跟他说话,可倪正青也从不出来,他偶然几次见到的都是倪正红。
倪正红很怕他,看见他就躲闪。
韩天纵捏了捏拳头。
他恨这个人,所谓的正青哥的弟弟。
他每天等到夜深才死心回家,在漫天烟雾里把摄像机打开,回顾今天的工作。他会把一天的片段挨个看一遍,有时是许多遍,除了看看效果,他还在那些无意中扫到的片场花絮里找他想找的影子。
往往他是找不着的,因为倪正青通常不在剧组中心,偶尔幸运能看见个几帧,也是一闪而过。
正青哥恨他,不想和他在一起,连影子都不给他看了。
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韩天纵小时候是个成天阴森森的小霸王,他不骂人,也不到处招摇,但是有人惹他他就冲上去把人往死里揍。
这不是修辞手法,他老师上门找家长的时候说,他是真想把人家打死。
他爹鞠三个躬,说老师多教育,我们家孩子教给您了,然后当着老师的面扇他巴掌,扇到老师都看不过眼,再转身私下跟韩天纵说打得好,加油打,是男人就不能输。
所以韩天纵从无败绩,直到遇见倪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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