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凯不料对方这么着急,一时有些诧异,顿了顿道:“现在?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两人便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以及地点。玄珏挂断电话,看了一眼身旁的伍钦旸,示意他把镯子拿上,而后两人一起下楼,开车直奔和胡文凯约好的地点。
一个小时后,距离胡文凯公司不远的一个小咖啡厅,随着门口风铃声音的响起,胡文凯看到玄珏和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一起走了进来。
青年自然是打算把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伍小同学,察觉到胡文凯略带疑惑的目光,玄珏主动解释道:“这是我表弟,是我姑姑的儿子,今天他也没什么事儿,就和我一起过来了。”
伍钦旸伸出手来和胡文凯握了握,这就算是认识了。三人落座,玄珏先是和胡文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这才把话题转移到镯子上来。胡文凯本来还在奇怪他们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别人算计的地方,便也不太设防,很快就说出了那镯子的来历——是来自于一家叫八苦斋的小古董店。
胡文凯喝了一口咖啡,又用带着一丝自嘲的语气继续道:“哎,您也别嫌我抱怨这一句。九月的时候我还想呢,既然这镯子好看,那我就当是破财了吧,谁成想没过几天就真的破财了呢,也是您仗义,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公司几十口子人还等着吃饭呢。”说到这里突然眉毛一皱,侧过身去用力咳嗽了几声,有些尴尬地笑道,“这人哪……就不能着急,一着急什么病都来了。以前还不这样呢,这两个月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冲,要不说人一倒霉就连喝凉水都塞牙缝呢。”
伍钦旸并不介意面前这位大叔的抱怨,主要是生活不易这件事儿他很难从别处听来,未尝不是一种告诫,心里却在暗暗想着那个镯子出处的八苦斋究竟是什么来头。胡文凯说着也自觉失言,连忙止住了话头,摇摇头道:“看我这都跟二位说什么呢。”
好在这兄弟两个都不是会让人感到压抑的人,这次谈话也还称得上愉快,又十分顺利地得到了他们一直想要的信息。眼看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胡文凯便顺势邀请二人一起吃饭,玄珏没有推辞,席间又试探性地询问胡文凯有关得到这镯子的始末。胡文凯想了想道:“要不人都说玉有灵性呢。我第一眼看见这镯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天到晚总惦记着。可等到真买回来之后,唉……”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要我说啊,这玉八成嫌弃我是个粗人,要不怎么能让您家人给一眼相中了呢。”
这番话里虽有几丝奉承之意,然而那句“一天到晚总惦记着”还是让兄弟二人立时警觉起来。不过从胡文凯叙述的语气来看,他似乎并没有遇到那个唱戏的红衣女鬼,只是对镯子本身的遗憾罢了。
这次的见面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伍钦旸也争分夺秒地整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思路,等午饭结束后二人便同胡文凯道别,去往停车场的路上玄珏问道:“先去八苦斋看看?”
伍钦旸点了点头,又说道:“哥,我觉得这大叔不像是会害人的。”
玄珏道:“怎么说?”
伍钦旸道:“他没理由啊。”接着就是他自己的分析,“你想啊哥,如果他真是故意害你,那他图什么啊?现在他公司出了问题,就算是为了钱吧,可动动脑子仔细想想就该明白了啊,他和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之前又没说不借钱给他,现在的结果不是挺好的?重华的董事长不比一般人有钱多了,他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拿了别人的钱害人啊,还害你,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啊。除非他有什么把柄握在别人手里,可现在一看又觉得不像。电视剧里不都是一看该死的人没死就大惊失色,然后就开始自白这是一个多么完美无缺的计划……”
眼看伍小同学又要举出一大堆不切实际的例子,玄珏只好轻轻咳嗽了一声,又补充道:“而且你发现没有,他自从买了这个镯子之后就一直很倒霉,还有那个‘一天到晚总惦记着’的反应,恐怕也是镯子的问题。”
伍钦旸道:“我现在只希望那个什么八苦斋千万别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又摇了摇头,“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挺想快点儿走剧情的……
不知道为什么进度总是这么慢……_(:зゝ∠)_
☆、第一一五章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
卖镯子给胡文凯的八苦斋据说就在本市素称“古董一条街”的辽阳道上,作为目标地点来说也还算得上明确。早年的辽阳道就是条普通的街,成型的商铺很少,要做生意也没那么多讲究,自己带块布在地上铺开,然后再把东西摆上就成,卖的也多是仿古钱币玉石印章折扇簪花一类,并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买和卖的都是图个乐呵,外人看着好玩儿罢了。然而这样的买卖也不是天天都有,约定俗成,就又有了辽阳道每周四的“开市”之说。
后来古董收藏逐渐升温,政府重新规划,就把辽阳道及其周边纳入到了旧货市场的范围之内,又在道路两侧陆续修建了许多古色古香的商铺门店,对原有的店面也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整修。之后随着正经商户的迁入,交易逐渐变得正规,也让辽阳道慢慢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在A市的地位俨然同老北京的潘家园类似,只是规模要小得多,但也是A市的古董爱好者们不可不去的地方之一。
玄珏开车到了辽阳道的旧货市场,先去附近的停车场里停了车,之后才和伍钦旸一起进去。下午两点,是冬日里难得天气暖和的时候,辽阳道的生意还算不错,不时有讲价的声音从周边的商铺里传来,不过对于正在寻找八苦斋的兄弟二人来说,这些完全就是嘈杂的背景音了。因为在来之前胡文凯已经给他们打过了“这铺子不太好找”的预防针,他们两个也就注意僻静的地方多些,如此逛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写着八苦斋三个字的招牌。
比起辽阳道整体的门庭若市,这家店铺则显得有些过分的冷清。门口蹲坐着一只约有半人高的面目狰狞的石狮,原本用于陈列商品的货架上也落满了尘土,木制的大门更是被虚掩在店铺背光的阴影之中,仿佛被沉默的时间所吞没,竟如同腐朽的坟墓一般。伍钦旸用心感受了一下,并未在大门后察觉到同那红衣女鬼类似的气息,便和玄珏对视了一眼,伸手推开了八苦斋的大门。
门轴的摩擦带来一声“吱呀”的轻响,室内昏暗,正对着大门的位置靠墙摆放了一张略显破旧的八仙桌,左右各一把太师椅,桌上是一个细颈的青花瓷瓶,不远处的花架上还放了一盆叶片已经枯萎发黄的水仙,显然是长久不经光照的缘故。进门处的右手一侧竖着一架六扇的木质雕花屏风,应是作为内外的隔断之用,左手一侧的陈列架上则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各色香炉,几个青花大瓶被安置在陈列架与墙壁之间的角落里。伍钦旸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在,便又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很快屏风后就传来了人刚睡醒时的哈欠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干瘦的老人从屏风后绕了出来。这老人的年纪大约在六十岁上下,有些驼背,外面罩着一件洗得发黄的长衫,露出一小截天蓝色秋衣的领子,下面穿着一条深色的棉裤,脚下一双棉鞋,双手揣在一个深棕色的暖手套筒里面,先是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而后道:“怠慢了,二位想看点儿什么?”
伍钦旸听他语气十分敷衍,便没做声,又听玄珏道:“随便看看。”
那老人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里面也可以进去,之后就转身回去了。伍钦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之后,便用胳膊肘撞了玄珏一下,用眼神询问他哥这铺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虽然他没在这里感受到那种古怪的气息,但这老板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冷淡了一些,根本不像是要开门做生意的样子,说随便看看还真让他们自己看了,也不怕他们拿了东西就跑,早知道就和胡文凯多打听一下这八苦斋的店老板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有个心理准备也好过现在这种吃闭门羹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