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锐利的针尖扎进他的血管,针管里的葡萄糖被缓缓推了进去,他的脸上好像一个癫狂的人泛着兴奋的光泽。
看着她痛苦,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甚至连给她打镇定剂都不会,他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他要学会注射,他不想再看到她一个人忍着剧痛为自己扎针的样子,她不知道,看到那样的场景,他的心已经被撕裂成了碎片,鲜血淋淋。
顾奈知道拦不住他,他的执拗像一头洪水猛兽,站在一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用自己做小白鼠。
他无奈转身,去洗了一条热毛巾,轻轻放在桌角,语气悲哀,“以宁看到你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大却足够将他压垮。
顾念西凝着手里的针头,眼圈渐渐泛红,终于把头埋向桌子,顾奈看到他发抖的脊背,颤抖的好像要凋落枝头的叶子,脆弱,不堪一击。
在他面前,他只是弟弟,他不需要掩饰他的脆弱和伤心。
顾奈握着他的肩膀,叹息一声,“小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宁不会有事,我们大家都不会有事,在那之前,你可千万别倒了。”
何以宁这一晚都在备受折磨,不是疼痛就是噩梦,只是每当她痛苦不堪无法忍耐的时候,总有一双手贴着她的小腹轻缓的按摩,不时用热毛巾擦着她的冷汗。
她清晨醒来的时候,看到顾念西盘腿坐在床上,两只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还难受吗?”
他是一夜没睡吧,胡子都冒出来了,眼底的眼袋更加明显。
她伸出枯瘦的指抚摸着他的眼睛,感觉那热热的温度从指尖传来,熨烫了心房,睁开眼睛还能看到他,就是她此刻最大的幸福。
他将她的手按在脸侧,目光缱绻,但是内心的恐惧却像烈火一样烘烤着他的心,他多害怕她会一直这样睡着睡着然后就永远也不会醒来,他守了她一夜,担心了一夜。
“你胳膊怎么了?”她眼尖的发现了他手臂上的青紫,他急忙用袖子挡住,无所谓的说:“没什么,饿不饿?”
她现在精力不足,也没有去追究,虚弱的眨了下眼睛,“吃什么都可以吗?”
“别告诉我你想吃臭豆腐。”他的脸立刻变得跟臭豆腐一样臭。
何以宁往他眼前蹭了蹭,“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她摇着一根手指,“逗你的。”
他终于露出这几天难得一见的笑靥,明艳无双,“何以宁,胆肥了啊。”
她喜欢他这样吼她,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可能存有某种奴性,他要是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她还会不习惯,只是,还能听到这样的声音多久,她不知道。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能感觉到时间溜走的无力!
“顾念西……”
“嗯?”
“我不想跟你分开!”她咬着他的衣襟,努力抑制眼中的泪水,别说天人永隔,就算是一分一秒她也不想。
“我知道。”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某种快要喷薄而出的情感被压抑了。
可是,她已经能感受到那些鲜活的生命在慢慢从她的骨髓里脱离,她是医生,她明白,她真的是时日不多了。
“顾念西……”她更紧的抱住了他,“不管你去哪里,都带上我好不好?”
别丢下她一个人!
五官扭曲也罢,骨瘦如柴也罢,神经错乱也罢,她只想霸占这最后的时间,就算找不到办法救她,她也会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段,因为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她就要丢下他一个人了。
“顾念西……”她喃喃的咬着唇,“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要是死了,你还会不会再婚?”
她知道问这个问题很幼稚,但她就是想知道。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沉入她的心田,“何以宁,你不会死。”
有他在,他不会让她死!
“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一个女孩可以接替她来照顾他,也是好的,虽然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小嫉妒,但是,她也不想看到他孤独终老。
“不会。”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说不出是喜悦还是忧伤,刚要开口,又听到他用低缓而坚定的音调补充,“我会跟你一起。”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不要。”何以宁仿佛被雷击了一下,害怕的颤抖,自他怀里抬起头,看到他认真的表情,摇着头否决,“不可以,顾念西。”
就算她不在了,她也不要他死,她要他好好的活下去,终有一天会忘记悲伤,忘记痛苦,忘记她的一切。
他盯进她惶恐的眸,幽幽说道:“所以,活下去!”
她憋了憋嘴巴,终于放声大哭,小手无力的敲打着他的胸膛,“为什么,顾念西,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给你生个孩子。”
她不在了,还有一个小家伙可以陪着他。
“我只要你。”他用手指蹭干她哭花的脸,笃定的笑盘踞在性感的嘴角,“何以宁,明天我们去苗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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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辈子都可以
想到要去苗疆,何以宁有些向往,不管能不能找到人解除她的蛊毒,能在最后这段日子陪在他身边就是好的。
她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一双小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萧萧。”
“姨姨,你还疼吗?”关切的小脸在面前逐渐清晰,何以宁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萧萧别担心,姨姨没事。”
孩子仿佛洞悉一切的垂下头,低低哦了一声。
他听见了姨夫和三伯伯的对话,他们说姨姨的病很难治,还要去遥远的苗疆,他看过地图,苗疆很大,涵盖了几个省,但其中只有几个地方可以治姨姨的病。
他想起妈咪当初生病的时候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痛起来撕心裂肺,最后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姨姨说,妈妈是爱他的,之所以离开他是因为被病痛折磨,生不如死,他不想让姨姨死。
“萧萧,上来。”
萧萧脱了鞋子爬上床,小虫子一样的偎依在何以宁的身边,小手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