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在想念家里的挚友和崽子。”他笑答。
“什么是想念呀?”
“就是你想见却见不到,只能在心里想着。”
“那你一定想回家了。”
“是啊。吾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他们。”
“你回不去么?”
“吾从家里出来,走得够远了再回去。”
“为什么呀?”
“为了想念家里的挚友和崽子。”
“……”小妖怪道:“你可真奇怪。”
茨木只看着花笑,两只眼水光盈盈,金瞳里面映着火红的云彩。小妖怪知道他又在“想念”,他也盯着那些花,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人可以想念,也没人想念自己。
他没来由地难过,蓄了许久的泪珠一颗颗从脸上滚落下来,呜呜咽咽地抽泣。
茨木以为是他的伤口疼,便将他拎过来放在腿上,在指尖咬破一个口子,挤出一点点血抹在他的伤口上。
“你不要哭了,这血刚涂上会烫,你忍一忍,立刻就会好了。”
小妖怪哭得更伤心了,“你给我治伤,却又不留下来,我以后受伤了该怎么办?”
大妖点一点他的脑袋,“你莫要得寸进尺,吾只是看你和家里的小崽子一样大,性情也颇像,才愿意理你,若是平常的小妖怪,见了吾都恐避之不及呢。”
“我听不懂。”小妖怪低着头。他一睁开眼便是荒草野地,风吹雨打,饥寒两侵,却总能活下来,走不动时捡一些草根腐肉,大一点有些心眼去偷去讨,偶尔能自己猎一些小东西。
他的身体刚硬,虽幼小但坚不可摧,即便这样,想要活下来都已经万分艰难,但有那么多于他来讲纸一样脆弱的生灵,竟也那样好好地活着,他总是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避雨时看见树下依附着的嫩草,看见鸟巢中只张着嘴等食的幼雏,看见街上被大人抱着的孩童。
他们都不如他坚强,却因为有遮风挡雨的墙壁,依旧茁壮地成长着。
他伤心地说:“我不是谁的小崽子,我听不懂。”
茨木揉一揉他的头,说道:“那到明天傍晚为止,你就是吾的小崽子,你懂了以后,便不能再跟着,吾明日就往远处走了。到时候你再任性,吾便不理你。”
小妖怪呆呆地看着他,“那你以后也会想念我吗?”
“这便是以后的事了。”他拥了拥那只小妖怪,牵着他的手站起来,说道:“城里热闹起来了,吾带你去逛一逛吧。”
小妖怪不愿意被他牵着,走两步又被落在后面,茨木干脆将他抱起来走,小妖怪四肢僵劲,身体微抖,拘束地缩着一团,竭力不靠在大妖身上。
人潮推来挤去,他刚开始只挨着大妖的衣服,再后来揪上肩头的长发,到最后一只手圈着脖子,一只手拿一串肉串啃着。
逛完一条街,小妖怪的矜持被抛到九霄云外,开始指着摊子说要这个要那个。茨木把他放在地上,叮嘱他不要乱跑,却被小妖怪嘲笑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要走丢也是你走丢。”
茨木道:“吾是怕你寻不到吾,独自一个害怕。”
他张了张嘴,才想起还不知道小妖怪的名字,便问道:“你叫什么?”
小妖怪正在看斜处扎在垛子上的糖人,随口道:“什么是叫什么?”
“就是你的姓名,吾知道你叫什么,离得远了好叫你。”
“我没有叫什么。”他嘴里拐不过弯,只好把“姓名”说成“叫什么”,“我要那个干嘛,又没有人会叫我。”
他指着糖人说:“我要那个。”
茨木给他买了糖人,告诉他这个叫糖人,因为是用糖捏的。
小妖怪便问:“那你叫什么?”
茨木说:“吾名茨木,因着是在茨木遇见吾友,得了这一个名字。”
“那你没有遇见你的(朋)友之前就没有叫什么吗?”
茨木一愣,摇摇头。其实在酒吞之前他有过一个名字,可是他忘了,就作罢了。
小妖怪嘎嘣一下咬断糖人的脖子,脸上荡出胜利的笑,说道:“那不能怪我没有叫什么啦!你的(朋)友要叫你,你才有一个叫什么。这个糖人是因为有人想要吃它,才有一个叫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也没有叫什么。”
“那吾要叫你,不如就让吾给你起个叫什么。”茨木被他带着,也滑了一句嘴。
正好旁边一个妇人在唤她的女儿兰兰,兰兰,茨木觉得小妖怪的头发暗红,道:“那你不如叫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