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不同意请那个人来，原来是请不来。不过……‘他’？”

“嗯。”

这一番话说得荒心中忐忑，他抬眼仔细打量一目连，一目连正把视线落在报告单某一项上，他清秀的脸上神色平静，周围空气里也感觉不到属于他的信息素波动。相比之下，荒刚刚闭着眼握住一目连的手时倒是暗暗欣喜了一阵，那一小段时间内，他真的有一种他们在交往中的错觉。他身周的信息素气味也浓郁了几分，这就是他情绪波动的最佳证明。

但一目连没有受到影响。前几天他还对荒冲动过，可今天，他一点回应也没有。

或许他真的不在乎。

想到这里，荒在心底暗暗苦笑：或许对他，真的还需要慢慢来。

“我受不了了。”

第二天，餐厅里的晚餐桌上。青行灯和妖刀姬坐在一目连对面，听一目连“倾诉”情感上的烦恼——虽然严格来说青行灯才是主要听众，妖刀姬只是她带来蹭吃蹭喝的家属。此时，一目连平静地抛出的这一句话石破天惊，别说妖刀姬停下了筷子，连建议他“直接切入正题”的青行灯都愣了愣：“怎么了，这不像你啊，慢慢说。”

一目连斟酌了片刻：“这样说吧，我和我现在的……丈夫，是形婚。他现在有喜欢的人，可我喜欢上他了。”

妖刀姬筷子上夹着的寿司“扑通”一声掉回了盘子里。青行灯沉默了两秒：“你……头一件事我倒是猜到了，你们两个不太像。还记得上周那个晚上吗？当时我出声打断你们，就是觉得情况不太对。”

“……你要是没打断就好了。他很传统，如果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对我负责……不对，我怎么能这么趁人之危。”一目连把头埋进手臂间，“虽然他还没和那个人交往，可他这样的人，又那么喜欢对方，一定能追到的。课题就快做完了，做完我就没什么机会见他了，到那时候，我……”

青行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难受了，这真的不像你。下定决心了吗？如果真的喜欢到非要不可，那就去追。”

她看着一目连惊讶地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我能确认，他对你有好感，甚至可以说挺有好感。如果你去追，说不定就追得到。

“去做吧。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TBC

*注解，关于连连问的那个“他”：日语“他”和“她”发音不同，所以荒酱这样一说，连连就能知道他心上人是男是女

第七章

一目连走在夜晚的街道上，荒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在他身后。

时节已是岁末，街边的商店门口挂上了各种五彩斑斓的配饰，甚至连远处的步行天桥上都装点上了彩灯。三三两两的行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一年的劳累终于结束，人们都在尽情享受着久别的假期。

而荒的公司，自然也是顺利发了年终奖，放了假的——一目连转过头瞄了一眼荒，见他的表情不像平时那般严肃，心里也轻松了几分。他想，要不是时机凑得巧，自己怕是没这么容易请荒出来。

自从荒做完那次实验之后，两人就再没有过什么相处的机会了。虽说是同居一室，可荒这段日子回来得实在太晚，想必是工作繁忙，一目连不忍心去打扰。这次能一同出来，还要说是托了研究所的福。

时值年末，研究所内正有聚一聚之意，恰逢一目连前一个课题的论文得以发表，还是发表在了一个挺权威的期刊上。姑获鸟所长当即拍板：今晚聚餐，一目连是主角，务必请丈夫一起来。一目连推辞不过，加之自己心里也想和荒多相处一会儿，就给荒发了mail。没想到，荒竟然回复得很快：好，中午公司聚餐过了，晚上有空。

路边立着的熟悉木牌忽然跃入眼帘，一目连愣了愣，才意识到餐馆已经到了。他先一步掀开门上靛蓝的帘子，进门时回头递给荒一个眼神，小声说：“到啦。”

荒会意，跟在他身后踏了进去。

这是一家和式的小餐馆，店面不大，暖黄的灯光映着素朴的木质装潢，倒是有一种古朴而温馨的气氛。一目连一进门，就看到姑获鸟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来了啊？”她的视线投到一目连身后的荒身上，顿时怔了怔，随即脸上流露出赞许：“这位就是荒先生？早听说荒先生年轻有为，今天一见，果然不错啊。”

她的目光在荒身上来回打量，视线竟然十分……慈爱。一目连顿时有些尴尬，忙拉起荒入座：“您说笑啦。我们两个先过去。”

他习惯性地拉起荒的手，那只手迟疑了一瞬，而后握紧了一目连的手。

果然是装夫妻装习惯了——想到这里时，一目连心里有点欣喜，又有点酸涩。

两人在桌前坐下，一桌的人视线早投了过来。一目连忙着给荒介绍：“这位是大天狗，这位是妖刀姬，这位是青行灯，就是那天晚上我们遇见……啊，我是说，就是之前见过面的那位。”

桌上还有其他人，一目连一一介绍过来，荒的情绪似乎不错，虽然依旧不苟言笑，但却一个个点头致了意，丝毫不显厌烦。长得好看的人总会让人产生额外的好感，因此，荒把礼数做到这份上，其实已经足够了。

但一目连没料到，他介绍完后，荒竟然开了口：“多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对一目连的照顾，我敬大家一杯。”说着，他抬手将身边的酒杯斟满，站起了身，高挑的身形格外好看。席上数青行灯反应最快，紧跟着他站起身：“荒总客气。在生活里，我们还要麻烦您多照顾他呢。”

众人跟着青行灯站起身，碰过酒杯，这一轮见面礼算是行过了。一目连看着荒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坐回原位，他有点担心地凑了上去，小声问：“喝酒没问题吗？等下不是还要开车回去……”

“清酒，喝一杯没问题。”荒手里还握着那个青色的小酒杯，语气里的认真让一目连有些搞不懂，“既然来了，总得给足人家面子。”

“……谢谢。”一目连这句话刚出口，就被荒快速地打断：“不用跟我客气。”

一目连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荒恐怕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扬了扬唇角。

在此之后，餐桌上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科研人员自有科研人员的耿直，见了星辰公司的荒总也不会冲上去溜须拍马递名片。酒过三巡，微有醉意的青行灯又开始讲她收集来的故事，这位美丽的成熟女性一下成了桌上众人的焦点。一目连捧着一杯尚温的清酒，微笑着在一边看着。他天生没有在社交场合成为视线焦点的能力，总是孤零零地做一名旁观者，对此他早就习惯了。

一双筷子忽然从视线边缘闪过，一目连循着它看过去，看到荒正夹着一筷子三文鱼刺身往他碟子里放。他怔了怔，而后听到荒的声音说：“多吃点。……你太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