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这一句里带着几分不甘,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以前,只有在二月红要重重责罚他时,他才会这样卖乖求饶。
“闭嘴!”二月红正在气头上,不由分说的打断了陈皮的撒娇。可吼出这一句之后又暗自心软,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严厉了,再开口时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你师娘总说你还是个小孩子,不懂得道理,要慢慢的教给你。可你现在这样,对得起你师娘吗?”
“我对不起师娘?对不起师娘的究竟是谁?!药就在日本人手里,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你为什么不救她?!是不是只有看着她死在你怀里你才安心?!”二月红这句话戳痛了陈皮多年的梦魇,压抑在他心底的话终于在今天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便是覆水难收。
“孽障!你滚!”丫头的死也是二月红心里难以释怀的痛处,他没想到陈皮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暴怒,“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踏入红府一步!”
二月红拂袖离去,空荡荡的祠堂里只剩下陈皮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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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午后忽然下起很大的雨,到了傍晚也没有停下。
二月红坐在前厅,沉默的看着屋外磅礴的雨水,缩在袖管里的手指被冷风吹的有些发僵。他知道陈皮还在祠堂,可他不知道陈皮为什么还没离开。
“去祠堂里跪上一天。”陈皮还能回想起二月红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他在祠堂里一直跪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时辰到了,才撑着蒲团勉强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祠堂。
雨下的很大,陈皮没有打伞,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慢慢往外走。
路过前厅时,陈皮知道二月红在里面。他冒雨走到院中,对着前厅缓缓跪下,端端正正的叩了三个头。然后,他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红府的大门。
没有人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倾盆大雨下了一整夜才停下,把血腥和污浊冲刷的干干净净。
人们只知道,一夜之间,九门四爷被满门屠尽,府里上下几百号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而陈皮,从前是二月红手下一个小徒弟,一夜之间变成了新的九门四爷。
种种骇人听闻的消息如同湿冷的秋霜,在深秋的长沙城里肆意蔓延。
直到张启山把陈皮的通缉令递给张日山,让他全城搜捕陈皮时,张日山才终于肯相信,那个他在无数个夜里相拥而眠的俊秀少年,是真的做出了这样离经叛道的事。
还没等张启山说完,张日山就像发疯了一样的跑到屋外。没来得及穿外套,也没有带随从,衣衫单薄的他,孤身一人在街道上毫无头绪的奔走。
张日山记得张启山说,无论如何都要把陈皮带回来,不管死活。
“不管死活?”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四个字,张日山在心里问自己,如果真的要做出选择,他能不能狠下心来扣动扳机。
思来想去也没有个结果,张日山心里的焦虑又多了几分。
最后,张日山在城郊的一处破庙里,终于找到了陈皮。
☆、否极泰来
陈皮倚着柱子瘫坐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透,混着大片暗红色的血水,冒着阵阵寒气。远远望去,似乎是已经没了气息。
张日山走进破庙里,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他一步步走到陈皮身边,久经沙场的他,此时竟有些颤抖。
张日山在陈皮身旁蹲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发现昨晚的那场鏖战让陈皮伤的不轻。陈皮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紧抿成一线的薄唇,苍白中又泛着些青紫。
鼓足勇气,张日山艰难的抬起手,颤抖着握住陈皮的手腕。感觉到指尖传来微弱的搏动,张日山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还好,你还活着。”
明知怀里的人现在是全城通缉的要犯,张日山还是选择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卧室。之前他反复纠结的问题,现在,他的心里也有了答案。不管发生什么,到最后,他都会选择站在陈皮这边。
刚刚安顿好陈皮,就有下人急匆匆的跑来告诉张日山,“张副官,佛爷马上就要过来了。”
在张府里,这么大的事能瞒张启山这么久,已经很了不起了,张日山苦笑着想。
上好的雕花木门被狠狠地踹开,张启山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躺在你床上的这个人是全城通缉的要犯?副官,你窝藏罪犯,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抓进牢里去。”
张日山走上前去,挡在张启山和陈皮之间,然后跪倒在他面前,哀求的仰视着他,“佛爷,所有的后果都由我一个人承担,请您重重的责罚”他顿了顿,眼中隐隐闪过泪光,“只求佛爷能放过陈皮。”
看着张日山执拗的表情,张启山微微的叹了口气,“这是九门内部的恩怨,张日山你不要管。”
“我也是张家人!既然这是九门的恩怨,为何与我无关?”张日山咬着牙反问道。
没想到张日山竟然会顶撞自己,张启山愣了一下,冲他吼道,“张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可陈皮是我的人!”张日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张启山。
“啪!”张启山抽出军棍,狠狠地抽在了张日山的脸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地上,斑斑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把人带走!”张启山命令亲兵把陈皮带走。张日山跪在床前,拦住了他们,硬生生的把仍旧昏迷着的陈皮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