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花落才稀罕一株只有米粒大小的花苞的红花。
花落定是回来过。
他连夜下山,去曾经的太尉府找花落。太尉府内外杂草丛生,蛛网如尘,黑漆漆一片,何来的人影。
他坐在太尉府门口再也不想动。
花落去哪儿了?为什么回来了也不来找他?还是没找到他?
阿勿举着火把找到他,把呆呆愣愣的人带回了宫,安置在自己寝殿的榻上。
他道:“花落没有死。”
阿勿本在伏案看文章,冷不丁听身旁有人说话,一时也没反应,只茫然了两眼看榻上的人。
流水道:“他回小苍山找过我,把那盆红花带走了。我要去找他。”
阿勿揉揉自己的眉心。对流水的痴癫已经算是习以为常,但终究日久,朝廷风云又正剧烈,他已无心翻转心肠来安慰这个看不穿的人,只得点点头,低头又继续看手中的文章。
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不行!”
流水被他的忽然一声惊了一惊,愣了愣,闭上眼,沉默着不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勿已经睡熟,他习惯了点灯睡觉,黑乎乎的时候就担心花落,睁着眼想那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夜黑无风,流水耳朵动了动,将桃叶小刀捏在指尖,闪身去到阿勿床头的帷幔背后。
寝殿门被轻轻推开,进来一个内侍打扮的人,手上抱了厚被,乍一看以为是进来添被的。然而脚下悄无声息,连进门处守夜打盹儿的人都没惊动半分,在他进来的时候流水便知此人身手不凡。
那人慢慢靠近阿勿的床,抽出一只手,落出一抹寒光。
流水飞刀先行刺入那人手腕,人随其后一脚踢出,逼得那人连连后退。流水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便朝他甩去,飞刀同行,那人膝盖跪地,欲起身翻窗而逃。
几番打斗惊动了守卫,寝殿被围了个铁桶。
侍卫长把人压制住,欲押到三皇子处审问,那人却低了头,任人推搡不动。
流水道:“此人已死。”
侍卫长一看,口鼻皆流下黑血,忙跪下告罪。
阿勿道:“仔细查看是否还有遗漏。”
侍卫长把此人翻来覆去看了,无任何可辨认的痕迹。
阿勿挥手,寝殿又只剩他与流水二人。
阿勿道:“知道我为什么羡慕你了吗?自小便是如此心惊胆战,却还是防不胜防。如今父皇病一日重过一日,有人更是坐不住了。”
流水心下忽而满是愧疚。
阿勿每一日如处水深火热,却还是要为了他四处举火夜寻。怕他自寻短见还时时让人盯着看着,怕他闷着还要想方设法陪他东游西荡。他又何曾为性命时时被人惦记的阿勿想过一分?
他垂了眼,道:“让我保护你吧!”
他抬起头,看着阿勿的眼,问:“你需要我的保护吗?”
阿勿从没有想过流水会说这番话。也是在今晚,流水还说要去找花落,此时却肯为了他留下,还说要保护他。
从来没有人说过要保护他,从来都是他在想方设法保护自己。
他眼眶湿热,一把抱了流水,道:“若不是你,我命此时已休,你道我需要不需要。”
流水道:“等你大事落定,我便去找花落。”
阿勿道:“我帮你找。”
流水勾唇,“你肯信我了?”
阿勿道:“我不会再阻拦你做任何事。”
流水自始至终都是那个重情重义的痴人,他如何还要妄图改变这样一个人,阻拦这样一个人?
也罢,万事随了他,反正他如今是会活下去了。
从此流水便在阿勿的寝殿住下,他不想以真面示人,阿勿便命人给他特地制了一个精美无暇的白玉面具。他不愿用真名,便取了师父的姓氏,单名一个忆字,用以记住和想念花落。
不知从何时开始,阿勿宫中的人开始唤他为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