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5_陈老师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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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5(1 / 2)

临走,陈曼把姜玄叫住,说:“你等下,我把医保卡给你。”她毕竟是那个时代里受过良好教育的少数女性,即使吊着一只胳膊也依旧坐姿端正,用那石膏中露出的指尖夹住右手的手套,轻轻一拽就落了下来,接着她单手收起皮质手套,又将它叠好,这才打开那绛红色的荔枝皮手袋,将手套塞进去,又从里面捞出钱包来递给姜玄。她身上那条紫黑色的厚裙装托着手袋,显示出一种长辈的威慑来,但这严肃之中却藏匿着一些软化的温柔。

姜玄代她缴了费,两个人便启程回家。陈曼的手刚好,医生嘱咐多做做复检,暂时不要拿锅铲之类的重物,姜玄便带着陈曼去超市买了些海带和骨头,回家给她炖了些汤,又炒了两个从陈林那学到的拿手菜。他对自己的厨艺水平并不很有信心,但靠着和傅子坤仇振实时语音也搞定了四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陈曼正在擦手。手在石膏里包了些日子,总不是很干净,姜玄接过她手中的毛巾,用热水沾湿了拧干,这才扶着陈曼的手臂轻轻擦拭起来。他态度认真、一丝不苟,反复几次之后,两个人上了桌。姜玄自知自己和陈林的厨艺差了太多,但此刻只希望陈曼并不能察觉,然而事与愿违,陈曼喝完汤吃了几口菜,突然问他:“你在家不常做饭吧?”姜玄点点头。陈曼又夹了一筷子香菇嚼了嚼,突然轻声说:“陈林以前一点油星都不愿意碰,没想到现在倒是变样了。”姜玄又给她夹了一茬鸡蛋,说:“这两个菜都是他教我做的。”陈曼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夹起来吃掉了。

那一天姜玄走的时候,给陈曼留了个字条,嘱咐她下周一定要在家,他托朋友给她带了点补钙和护肝的补品,年关将近快递已经快停了,朋友怕来不及,决定让手下人跑高速的途中直接送过来。说这些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把字条郑重其事地贴在了门上的猫眼旁边,接着才穿好围巾,转身离去。下楼的时候,他察觉到陈曼仍在他身后看着他,这让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转头说:“姨,你进去吧,天冷。”陈曼点点头,姜玄快步走下去,推开楼道口那扇呼呼漏风的铁门时才隐约听见二楼传来关门的声音。

这是初冬的北方,街边仍有漏网的枯黄落叶,随着凛冽的风翻腾,维度偏高加上寒流来袭,十一月已经下起了雪,天色暗沉,显得凌乱而萧条。

这场风雪很大,姜玄和陈曼聊天地时候收到航班短信,飞机延误起飞,陈曼便留他下来吃晚饭。姜玄本想着去机场等,但他心中时时存着讨好的心思,便对陈曼有说不出的顺从,最终仍旧听了她的话留了下来。

因着姜玄要留下,陈曼吃的比平时多花了些心思。她用啤酒化了条黄鱼,在鱼腹上划了几道痕,摆上葱姜辣椒丝之后入锅蒸,姜玄站在她身边切倭瓜,他常给陈林打下手,这点事情做的自然得心应手,很快把半个倭瓜切好,又将剩下的半个用塑料膜封起来,放回冰箱里。陈曼起火热锅,炒了些蒜瓣八角,对姜玄说:“把瓜拿过来。”姜玄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陈曼将这些瓜倒进锅里翻炒了一会儿,又接了两碗水进去,盖上锅盖慢慢焖。

灶台被占了之后,陈曼带着姜玄剥冬笋,家里有矮小的板凳,姜玄从阳台搬了一个出来一屁股坐上去,架着两条长腿剥笋皮。笋要洗,可陈曼家里厨房水管坏了,只有凉水能用,她想帮手,姜玄挡开她。冬天的水凉的很,姜玄差点冻得一哆嗦,不过他并没说什么,一点点洗笋皮里面的泥灰,陈曼从浴室接了杯热水倒进去,姜玄这才感觉到好受些。他一面剥笋,一面说:“姨,我给你约个装水管的过来吧,把你这个给你改改,冬天别用凉水了,多冷啊。”陈曼略笑了下,点头说好。

姜玄前两周都在熬夜加班,此刻本应该坐在飞机上呼呼大睡,却架不住一直陪陈曼说话,来的时候又顶着雪,手上一面干活,脑袋一面觉得有些昏沉,像是头晕,又像是有些睡意,直到陈曼叫他,他才回过神来,发现陈曼正推着他的肩膀,问他:“你是不是不舒服?”姜玄只摆摆手,说:“没有,就是有点困了。”陈曼说:“你飞机改到晚上八点多了是吗?一会儿吃完饭,你去陈林屋里睡会儿吧。”姜玄“嗯”了一声,当是谢过。陈曼切了些腊肉片出来,摆在盘里,又问姜玄:“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姜玄随口说:“还行,到年底了事儿都多。但陈林还好,下个月就快放假了,能闲下来。他今年没开什么补课班,过年能好好休息休息……”他絮絮叨叨地讲着陈林的事情,陈曼安静地听着,过一会儿他手上的笋洗好了,陈曼拍拍他的手臂,将那个小钢碗接过来,又问他:“那你呢?”

姜玄愣了一下,陈曼瞧他一眼,解释道:“你呢?工作这么忙,看着气色不像以前那么好。”姜玄倒没料到陈曼会这样问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胡乱说:“没有,就是这几天忙的,没休息好。”他讲陈林的时候滔滔不绝,换到了自己身上,又似乎不愿多提,寥寥数语便带过。陈曼并不催他,只说:“这儿火小,得蒸一会儿呢,你进屋去吧。”姜玄受着她的好意,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暖流,去浴室洗漱了一下,躲进陈林屋里躺下。

陈林的屋子很干净,应当是陈曼常常来打扫的缘故,床单被罩上一点灰尘的味道都没有,那屋子向阳,对着门的地方摆着张棕褐色的木桌子,桌边是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那些书并看不出年纪,因为全部被包上了书皮,大多是用旧挂历的反面做的,在阳光下晒过这许多年也只有一些泛黄。屋里烧着暖气,这屋子平时不开门,空气更是灼热,姜玄进了屋,便脱下毛衣搭在椅背上。椅子紧挨着桌面,桌上用一块茶色的玻璃板压着,陈曼经常用湿布擦它,上面含残留着一些水痕。那桌子下面压着陈林的一些照片,大都是他上学时候的照片,有毕业照也有他举着奖牌证书的照片。姜玄将玻璃微微抬起来,拿出他高中时候的照片来。他那时候还没太长开,肩膀并不如现在宽,又梳着土气的学生发型,看起来脖子细长、头却不小。但他的手脚那时已显现出了纤长,穿着白底蓝边的短裤短袖,手腕上戴着一串红绳,空荡荡地在空中晃着。他那时仍拿着录取通知书,这照片似乎是被强要求拍照留念的,他虽然笑着,但姜玄仍旧一眼就看出他十分勉强,幸好手上还拿着一张硬纸通知书,否则一定立即手足无措。他的笑容很淡,但姜玄仍能看出他不带笑意地唇角泄露出的一点点自豪,或许还有对将来的希冀,这欲望如此单纯,被相机永恒地镌刻在纸上。

姜玄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在照片上抚摸了一下。接着他又将这照片放了回去。这照片左边压着一张他和林聪的合影,他们当年一同考去北京,两个人勾肩搭背,笑得畅快又爽朗。这是陈林这所有的照片里笑得最开心的一张,尽管他脸上仍带着些红晕,但姜玄知道这绝不是因为羞赧,不过是单纯的热气浮在脸上。陈林很少会害羞——他的羞涩如今只有姜玄能见着,他深知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状,他的眼中永远含着一些水渍,又骄又俏,有些惺惺作态,却其实在心中暗暗想着让姜玄将他搂在怀里,两个人亲热一番、没羞没臊。姜玄想到这些,又觉得心中涌起了一些柔情。

这两张照片的右边放着陈林和陈曼的合影,还是陈林小学的时候拍的,他带着红领巾捧着毕业证书,背后是小学水泥灰的台阶和降下的国旗。陈林小时候和现在长得差很多,那时候像个小萝卜头,眼睛并不很大,鼻梁有些宽,一双耳朵倒是大得很,姜玄看着照片,几乎怀疑他从小到大,那双耳朵就没再长过。他全身上下唯一和如今一模一样的便是薄薄的嘴唇,他似乎并不很开心,照相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像个小大人似的绷着脸。

这桌上的照片一张张看过去,有些是陈林参加什么比赛穿着运动服的照片,更多的只是单纯的纪念照,这些照片大约是陈林比较珍惜的,他至今仍旧有这样的习惯,喜欢在房里摆照片。但姜玄知道真正珍贵的照片总是留有底片,被陈林藏在他的书里、画册里、影集里、网盘里。他不会将他们只放在这玻璃底下压住,任由太阳晒得泛黄泛白,面目模糊。他这么想着,有些分神,一不小心碰到玻璃里面的照片,几张叠了起来,他忙伸手去摆回来。他将那一叠照片统统分开,左右一摸,看到其中一张的下面,还叠着一张小相片。姜玄用手指刮了刮,将那相片摘了下来。

这照片因为常年垫在底下,已经沾花了,那是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小男孩,上面用圆珠笔划过,那男人的脸看不见了。边上的男孩长的很小,坐在男人脚面上,两手托着腮,嘴唇很薄。他们看起来很开心,蹲在朱门外。姜玄将那照片翻过来,上面写着两行字。

第一行在正中,是用圆珠笔写的“我已经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字体尚且较为稚嫩。第二行是在右下角,斜着用钢笔写着“如果你能回来”,这字体要成熟许多,和陈林现在的字迹很相似了。不过除了这两行字之外,仅仅在左下角有一个红色铅笔写成的字迹:故宫,1991。那字真正很丑,四角突兀,像是个孩子写下来的。

姜玄知道这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了。

陈林说过他父母离异,他连名字都是很小就改成了母姓,这些姜玄都记得。陈林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在床上床下都打得火热,姜玄有意无意地提出他弟弟要来看他,三个人吃个饭。陈林委婉的拒绝了,两个人谈到家庭成员,陈林便闭口不谈。知道晚间,陈林才不经意地说出这事。那时候刚二月出头,隔天他们按照先前约好的时间去看一个影展,两个人从展厅出来的时候站在街边买咖啡喝,陈林冬天好打扮,只穿一件厚风衣,里面一条牛仔裤配一双登山靴,又不带手套,一双手冻得翻红,赶忙捧着咖啡杯啜了两口,腿上冻得直跺脚。姜玄见他这样,又气又笑,将车子的暖气打到最大,将陈林拉上车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开出去快两公里了才看见陈林缓过来,终于不流鼻涕。姜玄伸出手去捏了捏他的手心,觉得热乎多了,这才把空调开小了些。陈林顺势抓起他的手就不放了,姜玄原本想抽回去,但心里不知怎么的想到陈林说自己有爸等于没爸、出了柜又被他妈赶走的时候那点漫不经心的口吻,不禁又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怕他再受了寒。

此刻姜玄看着这照片,那上面被圆珠笔划出了很重的印记,力透纸背,在背面都看得到凹痕,怎么也寻不到陈林爸爸的样子。他心下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他知道陈林是很记仇的,谭季明离开他一次,他记恨了四年,那蠢货回国之前姜玄稍微在床上提两句都能被陈林甩脸子,何况是他老爸。陈林越爱一个人,就越不能原谅他,在他心中爱和恨就是一体两面,他往往既不能放手、更不能释怀,他越是痴迷,反而越是能够随时抽身,越是冷淡,其实心里越是执着地想要得到。陈林就是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怪人。姜玄知道他恨他爸爸,就凭这空无一物的桌面,他就知道他记挂着他许多年了。

有时候姜玄很羡慕陈林的爸爸,也很羡慕谭季明。他不知道他们在陈林心中留下过什么,但他们一个至今都是陈林的禁区,一个成为过陈林的禁区,他们在陈林心中一定曾经有过极其重要的地位,这地位高到他自己都无法评判的地步,以至于他念念不忘、难以释怀。姜玄有时候觉得陈林不像爱谭季明那样爱自己,他既从不对自己提及他的过去,又很少和他聊他们的将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谭季明的确要比自己更加了解陈林。了解他的习惯、了解他的想法、了解他的需要。所有人都以为他厌恶谭季明是由于他痛恨他的恶劣和敌意,但姜玄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们彼此将这一场求爱变成了充斥硝烟的战场,他真正厌恶的是他曾拥有过那样一个陈林,他拥有过陈林最幼稚、最无忧无虑、最充满天真的生气的时候,这是姜玄永远不能经历的陈林的过去,这是他生命中宝贵的一段时间,甚至于陈林为了这些回忆,差一点抛弃了姜玄。

姜玄不能忘记自己蹲在酒吧后门的地上看着陈林离开的背影,他走的那样坚决,把姜玄抛诸脑后。他也同样不能忘记自己曾经站在那个酒店楼下的凉亭中,看着某个被风吹动窗帘的房间,幻想着那些令他痛苦的画面。他们曾经争吵过、欢爱过、放纵过,难过的时候痛骂彼此、快乐的时候紧紧相拥,但他们从不提及那段荒唐的过去,两个人都拼命掩饰着谭季明回来的那一年,像是要将那些事留在回忆里封存,一辈子都不拿出来。

姜玄正因此才嫉妒谭季明。他知道即使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陈林,或许他在他心中仍旧是有一些位置的。或许因为陈林太记仇了,伤害过他的人总是要令他记得更深、更重、更痛。这感觉持续了很多年,一直到现在,姜玄已经几乎快要忘记自己最开始感受到这种嫉恨时是如何痛苦的了,但总有一些东西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令他不能够释怀。

和冯珵美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想过,在陈林看不到的地方,他也叫他嫉妒过了、痛苦过了,这是一种别样的报复,他永不会教陈林知道,也绝不舍得让陈林知道。或许他潜意识里是曾经希望给陈林造成痛苦的,这样一来,陈林或许会像记住他爸爸、记住谭季明、甚至于记住陈曼一样,将他也镌刻在心中了。但当他在那一片海蓝之中看到陈林的脸的时候,他又忽然没有了坦诚的勇气。在那一刻他忽然回忆起了陈林在他怀里羞涩的笑容、在他身边刻薄的调侃,乃至于在他身下销魂蚀骨的艳色,他不能忘记这些时刻一如他不舍得亲手推开这些时刻,于是他又不希望自己成为陈林眼中的恶人了。

若陈林恨他,他固然留在了陈林心中,但那是在他心上蛀一个洞,让这一重难过啃噬着他的神经和血肉,直到钻出一颗蛀死的心脏来,再将姜玄塞进去。那该是很痛的吧。大概会叫陈林把他们所有的东西摔个精光,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他,像是逃离一个可怕的噩梦。好好的爱侣,最终若变成这样的结局,姜玄这样想着,心中一紧,几乎难以自持。

他想起陈林提起自己父亲离开家的时候。那是很多年前了,他们仍躺在床上,酒店的电视发出莹白的光。陈林趴在床上,姜玄拿着湿巾在他腿间擦拭。这是一场酣畅性爱的中场休息,陈林握着遥控器调台,看到一个养子寻亲的新闻。他一语不发,像是有些累了,一直到那新闻采访到养子与亲生父母见了面,双方暗自垂泪的场面。陈林看了一会儿,终于换了台,低声说:“神经病,都不要你了,还赶着凑过去。”

姜玄低下头去,在他背上细细亲吻,勃发的热情顶在他腰上。陈林转过身来抱住他的肩,将嘴唇凑上去。姜玄正欲吻他,却见他眼角有零星水光,随口问道:“你怎么哭了?”陈林闻言睁开眼睛,他们对视几秒,陈林轻轻笑了笑,说:“没什么,想起来我爸了。今天是他生日。”姜玄“哦”了一声。陈林笑着揉了揉眼睛,这才说:“不过都好多年没见了。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姜玄说不出话来,陈林却捏着他的肩、拥着他的背,问他:“你还做不做?再说下去我都要困了。”姜玄便拉了他的手去摸自己有些软了的下体。他看到陈林眼睛里的水光,仍旧低下头去吻了吻他的脸颊,柔声安慰他说:“别想了……”陈林却直接吻了他的嘴巴,将他后面的话都堵在了肚子里。

姜玄看着照片背面陈林用钢笔写的那句话,他知道他后面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大约在陈林心里,牵挂的人即使让他痛苦万分,也仍旧舍不得完全离开吧。他就是这样温柔、心软又重感情的人。

而自己,姜玄想,他其实比陈林的爸爸、比谭季明,都还要过分一些。因为他其实是知道,陈林有多爱他的。尽管他怀疑过、难受过,但他仍旧背叛过他。姜玄在这一刻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愚蠢,蠢得令他发笑、蠢得令他心中发痛。他将陈林的那张照片放回玻璃下藏好,伸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流了泪下来,只是枯在了脸颊上,用手一抹,竟然也就没了。

那场飞机延误得厉害,因为遇上了风雪只好不断推迟起飞时间,直到凌晨一点半才开放登机,载着一群在机场打盹的旅客飞往北京。夜幕漆黑,飞机不断拔高,窗外一片橙光裹着银白,直到整座城市都消失在黯淡的星夜中。落地时机场人并不多,姜玄打了车回家,凌晨四点的北京分外安静,寒气聚集成雾,车窗上已经结了霜,只留下最上面的一小块,不断有水痕印在上面。司机开的飞快,那些水雾不断后退,与他擦肩而过。

姜玄到家的时候天空刚刚从漆黑的深海中挣脱出来,隐约泛着灰,他随手将行李和外套放在沙发边上。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他微微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外面的寒气飘进来,多少冲淡了室内的干热。屋里很黑,但姜玄丝毫不在意,他赤着脚踩在地上,灯也不开,随手剥下衣裤,裸着身体去冲澡。四下并无声音,他一个人踩在浴室的防滑垫上,那些水流顺着他的脑袋浇下去,将他的头发打的湿漉漉贴着头皮和侧脸,有一些水流进了他的耳朵里,直到他围着浴巾又将衣物扔进洗衣机里,都没能把那些粘腻的水渍完全从耳朵里弄出来。他一面歪着头拍耳朵,一面坐在沙发上,扯过毛毯来盖在腿上,又掏出电脑来,点开自己工作的文件夹,开了一个制图文件。

可熬夜的后遗症在此刻显露无疑,他精神不济,看着文件上面的数字都要好半天。这样看了一会儿,他只好从茶几地下捡出一包烟来,叼了一颗点上。这时刻如此安静,连电脑运转都未发出声音,他敲击了一会儿键盘,将这文件改了又改发回给下属,接着才合上电脑,扯了件浴袍在身上。清晨的寒气顺着玻璃门的缝隙钻进屋里,姜玄拿过沙发上的抱枕垫在一边,又扯了毯子盖在腿上,接着继续抽他的烟。夜色之中,仅有这一点闪烁的微光和他一同清醒着。

过了一会儿,他将这颗烟碾灭,又把毯子叠好,接着将阳台门锁扣上,转身走进了卧室。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姜玄感觉到胸前湿热,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手指却插进一丛乱发里。他皱着眉“嗯”了一声,胸口一阵麻痒,于是他伸手挠了挠侧脸,睁开眼睛。

晨光熹微,室内仍旧昏暗,但窗帘已被扯开,光线顺着床脚蔓延到他的颈侧。在这微弱的光线里,他看到被子被卷到腰间,他的浴袍大敞着,一个人趴在他胸口,一手正按压着他的乳头,在上面又搓又捏。那上面凉凉的,姜玄毫不怀疑陈林趁他睡着的时候轻咬过——他一定是撑着一只手按在姜玄耳畔,另一只手剥开他浴袍的系带,接着从下腹慢慢抚摸到胸口,在上面揉了几把,接着用两指夹起那上面的肉球轻轻拧了拧,力道一定不大,否则会让他吃痛,但陈林最爱看他微微皱眉的样子,他会俯下身来在那软肉上面磨两下牙,接着顺着他的胸膛吻上来,将嘴唇凑在他的下巴和唇角,胡乱舔舐、亲吻,一如现在他正做着的这样。

姜玄随手按开壁灯,看到陈林耳朵尖上泛着情潮的粉红,伸着舌尖含吮他的耳垂。他伸长胳膊,顺着陈林的肋骨穿过去环住他的腰,哑着嗓子说:“林林,松开我,松开我……”

陈林这才从他身上翻下去,撑着脑袋在床上看他,左手却仍然按在他腰间流连。姜玄揉揉眼睛又坐起来些,这才将他的一脸春情看在眼里。大概是姜玄的目光太炽热,陈林伸手在他腰上点了点,嘴里却故作矜持地问他:“你干嘛啊这么看着我?”姜玄拍拍他的腰,反问他说:“我怎么看你了?”说着又去搔他的痒,陈林腰上痒痒肉多,被他这么一弄,瘫软在床上,姜玄顺势翻身过去,挤在他双腿中央,俯视着他。他们视线相交,陈林不说话,只用双手轻抚着姜玄的胳膊,指尖像磨人的羽毛似的,姜玄被他摸出了火来,只觉得胳膊上一阵颤栗,看着陈林染粉的双颊,低头下去吻他。但嘴巴还没凑上去,陈林一把抵上他的胸膛,食指点着他的下巴,调笑道:“你没刷牙。”姜玄顿时“啧”一声叹息,皱着脸,看了看自己微挺起来的下身,又看了看躺在床上被他掀开上衣的陈林,左右为难,最终支起上身、一脚踩在地上,准备去浴室刷牙。可陈林伸了手将他拽回来,从床头柜上摸了个东西扔在他身上,低声说:“傻子,叫你去你就去。”

姜玄低头一看,是个口香糖,立刻拆开吃了。陈林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躺在他眼前,抬了自己的脚去蹭姜玄浴袍下面光裸的大腿。他们下身的动作下流得很,偏偏陈林还拿一双亮极的眼睛瞧着姜玄,一双手伸进睡裤里去,拨弄着将自己的性器掏出来,对着姜玄打手枪。姜玄俯身去解他睡衣的扣子,陈林的脚掌便蹭着姜玄的肌肉滑上去,踩着那浴袍下面已经彻底硬起来的肉柱上下左右来回揉搓,姜玄被他弄得呼吸浊重,几下将他上衣剥开,吐掉口香糖,立刻俯身下去吻上他的嘴唇。

他们吻得很深,陈林热情的很,舌尖几乎都要探进姜玄喉咙里,他的手伸进姜玄衣服里,在他们都看不到的地方反复抚摸他的顶端和囊袋,姜玄几周没有做爱,此刻再也忍耐不得,拆开保险套涂了些润滑在上面,一把扯下陈林的裤子,只露出个屁股,就堪堪插进去。甫一进去,他就低吼出声:“你自己弄过了?里面好滑。”陈林被他插得不住喘气,抓着身下的床单,直等到他进去小半,才堪堪说道:“弄过了,但你……你、你慢点……”姜玄将他一条腿扛到肩上来,随手扯了这条裤腿,这才将他双腿分开,腰身嵌进去,俯身吻着他的唇角,问他:“我这么进去你不爽吗?”陈林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压抑的笑声,姜玄塞了个枕头在他腰下,使了力气,一鼓作气全部插了进去,顶着最深处的一块肉壁摩擦,划着圈揉弄,陈林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哀叫,嘴上说着:“慢点慢点,要射了……”姜玄吻他耳朵,对这里面吹起,小声说:“射我身上。”陈林却不从,伸手按住自己阴茎的根部,他这根分量也不小,顶着姜玄粗硬的浴袍来回摩擦,那上面的纤维擦得他顶端麻痒又带着点痛,令他眯着眼睛不住喘气尖叫,随着姜玄的插弄上下摇摆,如一叶扁舟靠不到岸。

他们这样操了一会儿,姜玄将陈林从睡衣中捞出来,抓着他的屁股按在自己大腿上,自己则跪在床上,扶着陈林的后颈插他。陈林额头上满是细汗,被他顶的不住向上,眼神迷离,下面却又吸又夹,抱着姜玄的脖子,低下头向他索吻。他嘴唇柔软,在姜玄脸上不断亲吻,亲了他的眼睛又去亲他的舌头,凑在他面颊旁边喘息着说:“想死我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叫鸭了。”他这么说直把姜玄弄得又粗了一圈,射了一点出来。但他很快忍住,伸手在陈林屁股上狠拍了两下,骂他:“你别在这当口招我,忍一会儿,我再操你一会儿再射。”陈林奸计得逞,笑得很放肆,手指顶着姜玄的额头,又捏着他的下巴,叫他张开眼睛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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