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宫明观听人说,就在出发前一日,子规旧伤复发。有人劝他上报尊主,请求宽限,哪怕至少再缓一天再走。
子规当时正擦着他的短刃,闻言把手上利器往案上一拍,脸色冷的一圈儿人大气都不敢出。
“机不可失,尊主的规矩你们都忘了?”
就在二十四个时辰前,他还那么说,嗓音清冷悦耳。
可如今。
他无声地卧在雪中,再也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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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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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宫明观退隐江湖。
如子规以前想的那样,他找了个清静的山谷,名幽篁。有大片青翠竹林,还有清澈见底的小河,河里的鱼又肥又精神,偶尔有成群的白鸟飞过云间。
他独自搭了间竹屋,置办了两个人的被褥。窗子向南开,每天都有暖暖的阳光照进来,照在宽敞的床头。
只是唯一少了子规的竹酿酒,那本应两个人一同埋在后院里的竹酿酒。
宫明观就在这儿一个人住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子规被他安葬在幽篁谷东侧的山崖上,那块墓碑正对着宫明观的小竹屋。
一个人,一间屋,一块碑。
岁月平淡而闲适,宫明观并没觉着有多大悲伤。他甚至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子规并不是死了,他只是在出一个很长的任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回到他尊主这儿来。
宫明观想,只要他回来,就能见着了。
这竹林流水,这清静竹屋,一切都如他所愿。
宫明观在等他回来。
时光就这么走过了一年。
一年后的那天,宫明观早上起来,忽然发现幽篁谷内的竹子开花了。
纯白花穗,暗红花丝,坠在竹林间随风摇摆。
宫明观有些惊喜,他不知道竹子也会开花儿的,且是这样地盛大壮烈。他从没见过,他想子规也定然没见过。
那几天他就坐在院前看竹花。
有几次,他恍惚觉得子规就要回来了,他会穿过竹林与落花出现在自己眼前,容颜依旧,笑着叫一声尊主。
几天后,竹花谢了。
子规自然没有回来,他已经不在了。
幽篁谷的竹林,开始大片大片地枯萎。
曾经翡翠似的竹子相继枯黄倒下,一株连着一株。
小屋前的地上,落叶越积越厚。曾经清透的河面上也铺满了竹叶,远远看去,仿佛一条流动着的黑黄斑斓的丝绸。
留不住,留不住。
怎么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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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观这时才知道了。
原来竹子开完花后,是要死的。
他茫然地看着一片萧索,枯叶遍地的幽篁谷。
又回头看一看,那静悄悄的竹屋。
再看看空旷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