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转向坐在首位的蓝曦臣，蓝启仁不禁皱起了眉头，两撇胡子似乎又有发怒上翘的势头。

本来看着蓝曦臣对各种事务了如指掌，侃侃而谈的样子，蓝启仁以为他早就走出来了，自己也可以放心了，可现在，谁来告诉他，他最满意的一个学生在干什么？身为家主，蓝曦臣竟然在发呆！

干咳两声，想要提醒蓝曦臣回神，可那人只是抬起头对蓝启仁温润一笑，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蓝启仁胸口一哽，怒火就要喷出喉咙，看来真是太久没有抄家规，心就不静，礼就荒废了啊？

碰――

青瓷茶碗扣击桌面的脆响声吸引过蓝启仁的目光，他只瞥了一眼，就快气地昏过去。

那个祸害了他的得意门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罔顾天道人伦的，什么夷陵老祖，正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不断贴近他礼数周到，坐姿端正的好学生。

似乎是察觉到蓝启仁的目光，魏无羨没有贴到蓝忘机身上，而顺势歪在一旁，单手托腮，笑吟吟地望着蓝忘机。

“含光君，蓝二哥哥，你看看我啊……”

“……坐好。”

“我一向如此，要不你教教我该怎么坐呗。”

“……”

“你肯定在想无聊，不正经，不知羞，但你不就是喜欢我无聊，不正经，不知羞吗？你不无聊，好正经……”

虽然魏无羨是压低了嗓音，但这座上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眼见着，蓝忘机就要回应魏无羨，公然在正式场合说无关紧要的话，蓝启仁终于忍不住爆发。

指着魏无羨，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不知任何礼数，不听任何教诲，顽劣至极之人，狂妄至极之徒！”

想到自己一时心软就应了蓝曦臣让魏无羨来参加家族会议的举动，蓝启仁直接甩袖而去，他真是一刻也不想看见那个狂徒“祸害”自己曾经那么完美的学生的情形！

而蓝曦臣走神以及和金光瑶的种种纠葛，就被叔父大人抛到了脑后。

魏无羨“委屈”地对蓝忘机眨眨眼，我为了你大哥，又被你叔父骂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蓝忘机扭头看向蓝曦臣。

“今日会议便到此为止吧，其他事情，搁后再议。”蓝曦臣回过神来，揉揉眉心，有些疲累地发话。

察觉气氛不对，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连蓝忘机也被魏无羨拖走要“补偿”去了。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蓝曦臣一个人。

他垂下头，良久良久都未动，一股森森的颓然烦闷之气笼罩在四周。

蓝曦臣在想什么，他在想，他当真是一点也不了解金光瑶啊……

第4章往事历历殇痛离

阿瑶，纵你生前位居仙督，人前风光几何，死后却也只是他人的一段评说，那又为何要为此汲汲经营到这般地步？一切皆可利用，一切皆在戏中，到底值不值得？

蓝曦臣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自虐般地回忆与金光瑶相处过的点点滴滴，耳边也只有那么几句甚是清楚，也同样，鲜血淋漓。

“大哥，你总骂我工于心计，不入流。你说你，行得正站得直，天不怕地不怕，男子汉大丈夫，不需要玩弄什么阴谋阳谋。好，你出身高贵，修为也高。可我呢？我跟你一样吗？”

“我一无你修为高根基稳，我长这么大，有谁教过我？二无世家背景，你以为我现在在兰陵金氏站得很稳吗？你以为金子轩死了，我就扶摇直上了吗？金光善他宁可再接回来一个私生子，都没让我继位的意思！要我天不怕地不怕？我连人都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不知饿汉饥。”

呵，饱汉不知饿汉饥，当真是如此。他们这些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的人物，哪里懂得那种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无奈，那里知道一个身份尴尬至极的人物，想要出人头地，是多么艰难。

或许，当初也只不过想活的体面一点吧……

那为什么又会走到如此地步……

蓝曦臣扶着桌角，五指深深嵌入紫檀木桌里。

刚跨出一步，脚下竟是一阵虚浮，几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扶着苍白的墙壁，他的指下，是粗糙的摩挲，眼前，是模糊的幻光。

他似乎看见了那天大哥盛怒之下，将阿瑶踹下了金麟台，暴怒之句，字字诛心――

“娼妓之子，无怪乎此！”

想来，阿瑶当时，一定是痛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