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自己卑贱的身份,却又深深爱戴养育他成人,护他离开这脂粉地的母亲。
他敬首个欣赏,重用他的大哥,却又恨他后来的种种贬低,不认可。
想来,阿瑶一直,都很苦吧……
那,阿瑶,你有没有恨过蓝曦臣这个不称职的二哥,有没有觉得,他不过是个带着温雅面具的伪君子,又或者想过,蓝曦臣这样的人,怎么会懂你呢?
推开集会堂的大门,漫天的风雪瞬间涌了进来。
细碎的冰雪,融在蓝曦臣的发间,颈间,寒凉入骨,但他却并不打算用灵力消融。
若是化成霜雪,倒也不错。这样弥漫山河,飘零一生,也不念不想,无扰无忧,真当是不错……
眼前的画面又转了几度,蓝曦臣没有焦距的视线落在好远好远的地方。
那里,似乎有人悄然转身。
一张很占便宜的脸。面皮白净,眉心一点丹砂,眼珠黑白分明,七分俊秀,三分机敏,面相很是伶俐。
他的嘴角眉梢似乎着带微微的笑,嘴里却说――
“没办法。做尽了坏事,却还想要人垂怜,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呀。”
阿瑶,那垂怜之人,可否是蓝曦臣……
第5章似是梦回初见时
“家主,家主,您可安好。”
长老略带焦急的声音拉回了蓝曦臣的思绪,他眼中闪过几丝莫名的茫然,但随即又将之沉淀到眼底。
面上笑笑,半分慌乱不显,道:“无事,近来心有所惑,故才来藏书阁看看,或许会耽搁的久些,您先去休息吧,这些翻乱的书,我来收拾就好。”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煦平淡,没有半分异常。
看管藏书阁的长老对着蓝曦臣行了个礼,也就退下了,临走时顺手带上了藏书阁的门,隔离了屋外凛冽的寒风。
屋内的烛火狠狠跳动几下,打下一室昏黄的光,偏偏窗外的风吹的甚是紧乎,那光也显不了半分柔和。
蓝曦臣按了按额角,神色间终是露出了几分疲惫。
自己怎么,又走神了……
三年来,他不断撕开记忆里从未愈合的伤口,将自己的心一遍又一遍折磨,本以为这段自我凌迟早就让他痛到麻木,谁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一刻真正安宁。
阿瑶,到底是什么时候,你在蓝曦臣心里,已经留下了那么深的烙印,而蓝曦臣,却是到现在才有所察觉。
无声地叹了口气,蓝曦臣将手中的家规《雅正集》放回原处,半蹲弯腰,着手收拾他无意中扯落满地的书籍。
突然,他的手指怔住了,就这么凝在半空中。
缓缓伸手,抚去那本书上微微蒙上的一层灰,古朴遒劲的的书名便显露出来――
《弦杀战史》。
弦杀术是姑苏蓝氏的秘技之一,为立家先祖蓝安的孙女、三代家主蓝翼所创所传。蓝翼也是姑苏蓝氏唯一一任女家主,修琴,琴有七弦,可即拆即合,七根由粗逐渐到细的琴弦,上一刻在她雪白柔软的指底弹奏高洁的曲调,下一刻便能切骨削肉如泥,成为她手中致命的凶器。
蓝翼创弦杀术是为了暗杀异己,因此颇受诟病,姑苏蓝氏自己也对这位宗主评价微妙,但不可否认,弦杀术亦是姑苏蓝氏秘技中杀伤力最强、远近皆宜的一种搏战术法。
而《弦杀战史》讲述的就是这位传奇女家主的故事。
“即便世人对蓝翼家主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她终归是在玄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真不愧为姑苏蓝家啊……”
是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那么熟悉,有那么遥远陌生。
蓝曦臣想起来了,那是他和阿瑶第一见面的时候。
十六七岁时,岐山温氏逼迫姑苏蓝氏自烧仙府,父亲青蘅君重伤后身亡。
为保存珍贵古籍,蓝曦臣只得携书卷出逃。大部分的客卿和门生都留下保卫蓝家,他身边只有寥寥几人。
温氏说是派人寻找教化,其实无异于一路追杀,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蓝曦臣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那夜夜色浓重,偏又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之间,蓝曦臣只得拖着重伤的身体,仓促躲进某处不知名的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