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户站在门口踟蹰了半晌,忍住脱口而出的骂人的冲动,好不容易按捺下自己的怒气,转身客客气气地对着上田笑:“那个,你慢慢睡,我再去找个房间。”
“你说你再去找个房间?”上田挑了下眉,蹬掉脚上的运动鞋,光着脚在铺着地毯的地面上行走,“不是把我赶出去?”
锦户本来就是有这种想法,却终被上田那光裸的脚掌吸引去了所以的注意力,胸口聚集着一口闷气,想骂出来,却又不知道该骂些什么,为什么要骂自己眼前这个表现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错的男人。
最后只能闷闷地应承了一句:“嗯。”
脚下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还想等着谁的挽留,或者,邀请。
“该死的!”上田低低地骂了一声,连锦户都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要进来就进来,谁也没有不让你进来,这是你的房间!”
“还是,我真的让你厌恶得不想多一秒的相处?”
锦户觉得自己是被这个,叫上田的男人给魅惑了,看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睛,他竟然就这么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光走进去还不算什么,他锁上门,双手环在上田的腰间,轻轻松松地抱起他,发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的体重也就比女生重了那么一点点,他把男人放在离自己不远的床上,抓住他的脚,放在手掌里面,细细地暖着,嘴巴里面不由得抱怨:“都说了几次了,不要动不动就踢鞋子光脚,鞋子就是用来穿的,不然买过来也没有用。”
刚刚说完的话,却让锦户自己都吓了一跳,不知道一向脾气不好的自己,就连和堂本光一堂本刚都能吵起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男人这么温柔。
上田抓着锦户的领子,他现在穿得和村子里面的人一样,类似于T恤的衣服,领口大开,微微一扯就可以看见里面所有的风光:“锦户亮,你小子耍我的是不是?你还记得我是不是?你没有什么都不记得是不是?”
你还能记得在刚尼桑摸我的头的时候拉我一把,你还记得在我光着脚的时候拉我上床,你还是记得我的是不是?
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
上田看着锦户的眼睛,黝黑的眼色里面混杂着那么一丝的不解和深沉,不是那已经熟悉了的眸子,不是那已经融到血脉里面的眼神,面前的人,是一个有着锦户亮的长相的陌生人。
一个有锦户亮的温柔,有锦户亮的体温,有锦户亮的气息的,实实在在的陌生人。
一个不认识上田龙也的锦户亮。
上田攥紧了手上的布料,饶是那柔软的质地,也被捏出了深深的折痕。
“锦户亮,我警告你,为了你小子,我连警察都做了,为了你小子,我在警视厅里面被奴役了这么多年,要不是因为你这小子,大爷我现在还在法国做我的大少爷——为了你小子,我上田龙也的一辈子都赔给你了!要是你现在敢一句不认识忘记了踹掉我!我——”
锦户看着上田水润的眸子,里面闪耀着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的狠利。
“我就去死。”
锦户的瞳孔猛地放大。
我就去死。
多少凌厉的威胁。
对于一个关心自己,还爱着自己的人来说,这句“我就去死”的威力,远比“我杀了你”要来的大得多。
锦户的视线瞬间涣散,朦朦胧胧的意识里,好像自己穿着和这个男人差不多的服饰站在一片空矿里面,下面是似黑洞一般的悬崖。
好像有人拿着什么东西对着他。
他却把视线投向更远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人,虽然看不清面貌。
他听见自己在猎猎狂风中说:“要是现在你还拒绝的话,我就去死。”
他看见自己在笑,笑得很张狂。
果然是自己的风格,却又不是自己的风格。
自己不是这么软弱的人,要是真的威胁的话,一定是,“我要杀了你”。
而不会是“我就去死”。
到底是谁,能让我这么不像我自己?
到底是谁,可以让我变得那般决绝?
锦户回过神来的时候,怀里面的男人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地睡着了。
眼眶泛着淡淡的黑色,还有莫名的湿润,仔细一看,却没有一丝的泪痕。
没有哭,却像一直在哭泣的人。
锦户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向上抬起,拍着上田的背,把他放在床上,温柔地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