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有事在瞒着我。”
“不我没有!”他慌忙摇头,长长的刘海却因为较大幅度的动作而暴露出了处理过的伤。
“转过来,你的脸怎么了?”说着她放下叉子,改为抚摸着他的脸庞,“哦不,发生了什么?”
“不小心跌倒了,脸蹭到了水泥地,都是我不小心。”他的眼睛直视着妈妈,这种谎话他讲过太多次,多到他可以不需要任何准备和呼吸上的调节或是细节的拘束就可以看着妈妈的眼睛说谎。
人在说谎的时候普遍会避开发问者的眼睛,坐着的人会变换坐姿,站立的人会抖动身体或是突然僵直,还有什么?对了,他们的脚会不安的乱动——沙拉曼不会这样。
他认为自己说的是实话,那就是实话,自己默认了那些同学的粗暴对待是自己的不小心造成的,那就是意外,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造成的意外。
“妈妈,对不起。”他的右手覆盖着妈妈抚摸自己脸庞的手——他本不想要妈妈的关心,但是太温暖了,所以......
所以他的左手也慢慢地举起,贴在右手上。
这样看起来会贪婪地汲取更多的关爱——矛盾,他不该寻求关爱;矛盾,他拼命地吸吮着关爱。
“可怜的孩子......”妈妈红棕色的眼瞳里快要溢出泪水,“哦等等,你的手怎么了?!”
他呼地把手拿开,像是被烫了一下,算是条件反射。他把手凑近眼前看了看——手指的关节因为长时间在雪地里摸索现在冻得淌下不能称得上细密的血丝。
不过还好,因为现在手还有些麻木,他感觉不到疼痛。
“不,没什么妈妈,我刚才在捏雪球,可能是冻伤。”
“沙拉曼!”
一切静止。
“孩子,不要这样。”她握住沙拉曼的双手,放在嘴边亲吻,亲吻是欧洲人的习惯,它代表问候、代表送别、代表关怀、代表爱。
“妈妈......”
“答应妈妈保护好自己,别总受伤。”
“......好。”
为什么要那样说?
是因为爱,还有别的什么?
是因为你很忙所以没有时间来关心我吗?那你在忙些什么?电话,那些来自不远的巴勒迪克的电话,它来自谁?爸爸,你们在谈些什么?离婚,你们忽略了谁?
是我,
沙拉曼达?法尔。
那些刚才汲取的关心他突然想全部退回,他宁愿没有关爱,但是三个人都在一起。
可能对自己来说,在一起比看不见的关爱更重要,这么看来他还是个小孩子,他16岁,可他在感情上还像个小孩子。
别打趣,他本来就是个孩子!
“在这别动,妈妈给你处理一下,消毒然后包扎,我去拿医药箱。”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黑夜之后是鱼肚白,这是老旧的没有人愿意再提起的形容词。
沙拉曼醒过来习惯性地先揉眼睛,却有些不同往常的触感。
他眨了眨眼,看清了手上那些绷带,这回他感觉到了丝缕的疼痛,但是可以忍耐。
他又按照和前两天相同的顺序完成出门前的一切准备,“妈妈,我去上学了。”
“好的,记得回家后不要出门玩太久,你知道的其实最近...”
“不太安全,我知道妈妈,放心。”
然后他逃似的关上了门。
门......该死的他想起了自己没有钥匙。
看看手表,他觉得自己没有时间去询问邻居有没有拾到他的钥匙,算了,放学再说吧,一般那个时间没有多少人会外出,他决定赌一赌,他自认为赌赢的可能性更大,大得多。
但他显然不知道邻居是个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