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必要拘束、紧张,或者出于各种目的保持警惕,为什么要紧握你的拳头?你要揍我?”
“不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他慌忙地摆了摆双手,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伤口,血液扒开了皮肉翻涌而出,顺着脸颊向下流出,沙拉曼的视野变大,眼镜片破裂但是依旧被拘束在镜框里,沙拉曼看不清那双被血模糊了的双眼,视野再扩大,他看见棕色的头发上也沾有鲜血,他又好像听见了尖叫,好像待宰的肉猪一样,萨普那张恐惧又疼痛的要死的脸完整呈现在他红色的眼前。
“请相信我!!”他兀地站了起来,细密的汗珠挂在高挺的鼻子上。
“那只是个玩笑而已,不用当真。”他转身在柜子里翻了翻,“需要毛巾吗?”他伸出手,一个雪白的毛巾。
“谢谢您。”他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放在了一边的小茶几上。
“现在请坐吧,我知道前几天的事情,因为外出游玩的打架斗殴,但是他们错误在先,而且听闻你被欺负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老师希望参与这些事情的人都来看看心理辅导...”他看着沙拉曼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不错的姿势,“但是现在,把这些暂时扔在一边,我不是为了让你不再被欺负或者接受思想教育的,如果那样就去让校方给你报名一个格斗术训练班或者领你去校长室训话比较好。”
“抱歉我的废话多了些,那么现在,”他也坐了下来,手肘支在沙发上,双手放在大腿上,身子有些向前倾,“深呼吸吧,然后闭上眼睛。”
沙拉曼感觉吸入胸腔里的空气很温暖,他闭上双眼,缓缓吐气。
“埃尔希德。”
他微笑,虽然面前的学生看不到。
“这是我的名字,我叫埃尔希德。”
“请称呼我的名字,不需要加上尊称后缀。”
沙拉曼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越读越感觉这是个圈套,埃尔希德的名字有种魔力,让你想告诉他一切秘密,他掉进了陷阱,这是个圈套。
“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您该知道我的名字,老师和您交流的时候提过我的名字才对。”他紧闭了一下双眼,表达疑惑。
“你的名字是需要亲口告诉别人的,这有点像个仪式,每个人都需要这个仪式。”他向后靠了靠,“别人的嘴中说出你的名字,这是抢劫或是盗窃。”
“你要抢回自己的主权,现在,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依旧闭着双眼,眼前是五彩的色块,突然全部消失不见,然后从某处晕开了红色,这让他有诉说的欲望。
“法尔。”
这个名字是生命的恩赐,他突然对这种仪式着了魔——这很危险,名字是私有,分享是信任,私有的东西无法分享,他害怕有人会夺取自己信任。
“那么,法尔?”
“埃尔希德是您的姓氏?”
“不,这是我的名字。”
“那么,您也该叫我的名字。”
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也没有了拘束和恐惧,现在舒适得很,他浑身的筋骨都在抒展。
“那么,你的意思是?”
“沙拉曼达,这是我的名字。”
圣诞节后的街道没有立刻恢复往日的喧闹,资本的国家里人们知道享受和放松,因此外国会抱怨这类国家的人工效率低下。
莩兰乌多斯四下看了看,居民区里,不算太高的公寓楼方方正正的玻璃有的明亮有的黑暗,这可能是个暗号,触摸上去也许还像是盲文,明亮的屋子里人们在开派对庆祝已经过去的圣诞节,黑暗的则是人类的睡眠时间。
他进不去那里,因此没有久留的原因。
他继续迈着步子,皮靴踩在雪地上吱嘎作响,他没有绕过凌乱的断枝,为什么他要发出声音?为什么他呼出二氧化碳?为什么他模仿人类的着装?
他深知自己并非人类,他告诉自己要与人类区别开来,但还是会模仿着人类的一切一切,这是矛盾。
他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与人类无二,甚至世间一切都是相同的,比如说?比如他们都拥有名字。
他的名字,莩兰乌多斯。
可是有个男生叫他桑德拉尔,那是他亲口告诉男生的,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使用的是别人的名字。
告诉别人你的名字,这是仪式,源于信任,可能也是依赖,但这拥有危险,他不愿意给人信任,所以他用了别人的名字。
那为什么要用他的名字?
对不起,不知道,莩兰乌多斯只觉得肋骨又隐隐作痛,他记得那个男人结实的一脚,事实上以前的生活中他没少挨揍,但是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些疼痛,为了想起那个人。
这是矛盾,因为他明明不愿意回忆,他说过那是无用徒劳。
疼痛会让人怀念另一个人,这不算病态,起码不是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候群症还是其他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