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断了自己的回忆。
现在他闻到了酒精和香水的气息,不远处有一家地下酒吧,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是完全的黑暗。
群青色的人被滴上了黑色的墨水,他习以为常地融入黑色,踱步,这回他不再有脚步声。
“接下来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回答问题了。”埃尔希德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水,“身体向后靠,不要睁开眼睛,想象自己在空无一人的土地上。”
沙拉曼的脚下抽出藤蔓,他被向下拽去,他的手拼命地乱抓,但是一切都像是乌云,他抓了一把空,在惨叫声掉了下去,没有光明。
然后他醒了过来,还是一片漆黑,他感觉身处在无边的长方体空间里,突然这里明亮了起来,除了他脚踩的那一面是黑色,其余五面被光照亮,他挪动了脚步,藤蔓已经消失,咯噔的声音,他的脚下是黑色的泥土。
“远方有引擎的隆隆声,你要去查看情况。”
他感觉脚踝有些疼痛,好像那些藤蔓的尖刺弄伤了他,然后他回头低下去看是否受伤,却回不了头,有什么力量阻止他向后看。
他只能前进,脚下不知何时生出小草,越向前走草地越密,草叶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现在他倒是像走在玉米地里。
他记得埃尔希德让他去查看情况,于是他努力扒开叶子和长茎,他睁大了眼睛,前方再也没有路可走,他向前迈了一步,突然一滑,他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脚用力支撑自己。
“啊啊!!”他的脚下是无底的深渊,引擎声来自那里,他想后退,但那些花草像是厚实的高墙,已经无路可退。
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跳下去、开什么玩笑?那是要命的吧?!
“跳下去。”他睁大了惊异的双眼,这个声音格外熟悉。
他纵深跃入黑暗,骨骼感受到了重力,他全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压出体内,他的眼睛模糊一片。
“如果你找到了原因,请点点头。”
埃尔希德看着沙拉曼全身一震,然后沙拉曼捂住双眼表情痛苦。
沙拉曼努力恢复正常,他又回到了原地,一切相同,脚下是黑色的泥土,四周是无边的白,上苍是白昼,远处有渐变的草树。
他的耳边掠过轰鸣声,越来越响好像就在身边,他努力眨眨眼睛,一辆不知类型的轿车、他就坐在轿车里,因此双耳效益不过并不能判断引擎的方向。
埃尔希德看见沙拉曼点了点头。
“引擎的声音被乐曲覆盖了,你正在前行。”
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握方向盘,脚踩油门,向前驶去——他明明不会开车。
眼前的景色很奇怪,左边,右边,废墟,废墟。
他的前方是土灰色,看起来是座残破不堪的教堂,他听见了人群的惨叫声,还有炮击和机枪扫射的噪音,好几处地方同时迸溅火花他却不能仔细看清,他想停车看看究竟,但是却无法停下,只能继续前行。
“呜……”
埃尔希德看向沙拉曼,他的双手不自觉地伸向空中,应该就是手握方向盘的姿势,那么看来沙拉曼的世界里,引擎的声音来自汽车一类的交通工具。
“不要惊慌,看看周围的世界。”
炮火轰烂了火车站的告示牌,沙拉曼眼看着它的碎片直逼自己的双眼,他呼地双手捂脸,低声地说着“停下来”,而没有喊“救命”。
他感到一股强风从车后向前吹去,于是手指分开,眼皮张开一线,告示牌停在车窗前不动,扭曲变形的铁制告示牌,火烧得红热的漆字——
——「凡尔登」
欢迎来到凡尔登。
他睁大了双眼,满眼是惊慌和奇异。
莩兰乌多斯找了个酒吧,从后门溜进去洗了洗手,顺带换上干净的衣服,他换好衣服出来发现一个混混模样的人注意到了他一身鲜血的样子,又看着自己走进洗手间换衣服,出门。
那么他就应该去死。
他没有多余的衣服,因此他脱掉了外套,把人打晕拖进洗手间,隔音良好的墙没有把求饶、惨叫、碰撞、呜咽传出去。
莩兰乌多斯走出酒吧,绕道把手中的衣物扔进垃圾箱,那些不仅仅是属于他的衣服,还有酒吧里那个倒霉的人。
那么他人呢?莩兰乌多斯垂下眼帘,又无奈地耸肩,再也不会有人找到他了,因为他消失了,而且是消失四散——
不会有人为了拼凑他的尸体而把整个凡尔登的排水系统全检查一遍的,他要对那个人说对不起,因为他本可以不算作自己需求的食物,事实上,他已经饱了。
但是那个人也该对自己说对不起不是吗?
好奇心强是个错误这一点潘多拉的盒子已经告诉世人了,那么过多的好奇就是该死,自己替他惩罚他自己就是善举,解脱的行善。
他看了看天空,云层有些薄了,他需要回去,睡在他的房间里,那是封闭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