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钤颔首应了,又禀告道,如今天枢朝中暗乱,天玑为战事大耗元气,至于天权,虽仍让慕容黎做兰台令,但听闻他前日大病一场,想来天权人之死,于他不无影响。
二人行到石桌旁坐下。公孙钤续道,只是如今各国虽无心再战,却怕王上仍然有心。
只要议和事成,此事还不简单。陵光哂道。无非是办个庆典,贺天下太平,立誓痛改前非。
公孙钤已隐隐知道他要说什么。
天下之乱由天璇生。遖宿之战由天玑起。天玑之祸由天枢始。
人人有错。但如今各国皆疲,认错休战,也可收买人心。
那日废稿,找出来改改吧。罪己诏,该下了。陵光笑笑,望他。
这次,你可不要舍不得。
三十五、
1.
顺江城此前从无大事。太守府中最得人上心的,恐怕就是楼阁花草,精致悦目。
而今这处闲情宅院,被各路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园中自在鸟鸣,也化不开这肃然气氛。
五国使者在正厅议事。
主持议论者自是天璇使臣。公孙钤对斡旋之事轻车熟路,只道如今战火四起,人心浮动,百姓流离辗转于各国,不得安心定居事农。长此以往,于各位皆有不利。
不如各自收兵,休生养息,先固国本。
况且,遖宿治军再严,也难保无人违令。若还有人有心邀功,独断专行,吾王那日遇险之事,难保不会重演。
那日不从军令的弓弩手,已按军法处置。遖宿长史道。在下在此,再向贵国王上赔罪。
本是两方对敌,公孙钤劝各国一同罢兵,而不出言要求遖宿独退,算是留了一分面子。
此事不宜拖延。天玑与我天枢收兵,亦需渡江。仲堃仪笑笑,向遖宿长史道。贵国军队若不能速退,我与齐将军,愿送你们一程。
长史亦笑。天璇曾在邦交国礼上对我国不敬。不过天璇王此次歇战,允许我军避涝,亦让人感念。吾王是恩怨分明之人,往日战火蔓延,非他一人能阻。如今既与天璇恩怨两清,退兵也是应当。
他语声一顿,又转向齐之侃。
只是,我遖宿与天玑本无恩怨,当初战事却由贵国一手挑起。这笔帐,不知该如何算。
齐之侃方才未曾发言,也是因为此事天玑的确理亏。
但既然对方有意追究,他便绝不能让遖宿将此事归咎于王上。
思及此便要起身,担下引战之罪。至于遖宿要如何处置他…
——长史,请听在下一言。
开口的是慕容黎。
在下以为,齐将军只是听令行事,错不在他。
本来,长史只待齐之侃认罪,遖宿便可借此除掉天玑一员猛将。
听他此言,却来了兴趣。
慕容大人莫非要说,错在天玑王?
齐之侃也猛然转头,紧盯着慕容黎言语。
此言差矣。长史方才也说,战火非君王一人能阻。慕容黎不疾不徐道,天玑奉巫仪,卜算天意,非王命能改。
如此追究起来,应让天玑国师,给贵国一个交代。
有齐之侃震慑遖宿,于北地天枢亦有好处。但若无国师掣肘,他与蹇宾君臣一心,亦是威胁。仲堃仪道,天玑一国命数皆赖国师参详,把他交代了,有些不妥吧。
慕容黎却望向公孙钤。
无论乱从何起,谁行屠戮,那谋划献计之人,才是罪该万死。公孙大人,不也是如此想的吗。
公孙钤不语,回望他一眼,终是别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