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爱的人没有在我身边。

他大哥亲手推我入水的同时，更是亲手把我推入了无间地狱。

我看见他在水池边毅然决然下跪的身影，还有挥打在他身上的棍棒。顶着肩膀上伤口皮开肉绽的疼痛奋力挣扎，绳子勒进我的手腕和手掌，鲜血淋漓的表象下，比手臂更痛的，是我左胸腔的那个位置。

别再打了，我泪流满面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可是他大哥却温柔无比地抬起我的脸，甚至俯身于我眉心烙下一吻，轻声说。“赵宁，你真是贱得让人可怜。”

那一刻，我望进了跪在泳池边的他看向我的眼睛里，在里面窥见了一切真相。

也看到了他在我落水之前，奋力向我爬来的举动。

或许，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吗。

我接受不了我最爱的人，整整骗了我八年。

接受不了。

真的接受不了。

对比之下我才终于明白，在过往那个不知名小城市里，每个缠绵厮守的夜晚，他时常动作粗鲁进入我身体以及肆意征伐时带出的那些痛楚，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甚至是甜蜜与幸福的，与真相相比。

人果真矫情不得，尤其是男人，是要造报应的。

李严修说的一切就是最残酷的报应。

“上一任赵家家主和你的母亲，连尊严都不要，就为了留你一天贱命苟延残喘。要是赵昨大师和赵翳夫人知道你爱上仇家死敌，在敌人身下玩转承欢了整整八年，啧啧…世家就是个笑话，赵家更是个好笑得不能再好笑的笑话。”

师兄把我从水里救起来，送到那家有私人关系的医疗研究机构，捡回了我的一条命。

我从来不知道，活着，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然而现实告诉我，痛苦没有上限，它只会一次次刷新你的认知。

季师兄性子高傲，本就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李严修的言辞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完全侵犯了季远心底里关于世家的那根底线，于是，他拼尽一切也要获悉当年的真相。

“我答应你不再见他，但是你要知道当年李家在这件事里的所有手笔，一个电话就足够了，他不会再骗我。”

他不会再骗我。因为他不会，也不可能再得到我。

这是我的报复，更是我的惩罚。

我知道他的毛病，没有人比我更心知肚明他的那些臭毛病。我跟别人多说一句话，被别人多看了几眼，他都受不了，又怎么能承受失去我的痛苦呢。

哈哈哈。

这是我八年里唯一的收获。他有病，我就是他的病因，亦是他唯一的药引。但是现在，我一定要惩罚他。

他这次做得太过分了，比把我反锁在家里，在床上不知节制，删我手机里的数据，要让我生气得多。

谁让他这么过分的，我一定要惩罚他。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吗，在我下定决心惩罚他的同时，命运根本从来就没打算放过我。

“全要感谢我这个废物弟弟，如有神眷般地从另一方手里拿来了扳倒你们的最有利证据。你人才辈出的‘山上’难免也会出几个败类，就是吸毒的那个，他招供指认了你们一切的罪证。”

从电话里听到原原本本真相的时候，我是茫然的。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出自我之手吗？

我不知道季师兄在李严修的办公室里看到了昔年白爷爷的那副心血之作，只是当他怒不可遏冲进房间，来到我面前的时候，万念俱灰地坦诚了一切。“是我。”

“我不可自抑地爱上了他，看到了‘十九层’给他发的请帖，我怕他有危险，执意要跟着去。”

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说要给那位吸毒陨落者报仇，出尽风头，赢得所有赌局。同时，也赢来了让世家一夕之间覆灭的最有利证据。

连季远都再也忍受不了，把我按在了玻璃镜面上，再按进了水里。“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给我看清楚了。世家都教过你什么，赵家都教过你什么，就是教你这样自轻自贱的吗？”

自轻自贱。哈哈哈。自轻自贱。当额头上的血液流淌进我的眼睛，在视线里造就了一片猩红的时候，我心里是在笑的。

笑我自己。

“就算我能原谅你，你能原谅你自己吗？”

我捡起了手边狭长的镜子碎片，和镜子里自己的双眼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