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安静地眨了眨眼,又坐上床,将人揽进怀里,又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
银时靠在他胸口,整个人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似乎下一秒就能再睡过去。
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然而太久没喝过水,喉咙干涩得厉害,虚弱得说不出话来。神威低下头来,凑近了些,也只能听到他的喘息。过长的刘海温柔地落在银时的脸上,二人呼吸交融,一室静谧。
神威保持着这样侧耳倾听的姿势好一会儿,余光瞥到银时似乎万分困倦眯起来的眼,又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的样子,才在银时耳边低声说道,“武士先生,想睡的话就睡吧,有什么话醒来再说,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他说着,俏皮地冲银时眨了眨眼。“保证让你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我。”神威说罢,哼起了一支乡间小调,这还是银时教他的。
银时闻言,听着悠扬的小调,眼睛缓慢地阖上了。
银时其实曾经也想过,要考取功名,衣锦还乡,不能荒废了教他读书识字的那位先生的一番苦心。最后要娶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肤若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果她还温柔贤惠,勤俭持家,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后来,他确实考取了功名,但没能衣锦还乡,也没能娶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不过他确实有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常伴身侧,就是没来得及问他,他愿不愿意嫁给他。
虽然问了的话可能会被打,但现在,特别、特别、特别想开口问问他。
银时的头忽然垂了下去,手也松开了。神威连忙伸手拖住他的头,调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又握紧了那只手,希望能把自己的热度传递过去,嘴上依旧哼着那支小调,一遍又一遍,不停歇。
然后,一滴莫名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了银时的眼睑上,恍惚似是那人睡梦中流下的泪水。
接着是又一滴,又一滴。
壬戌七年,夏,河水暴涨,泛滥成灾,堤坝崩塌,周边郡县皆被大水所没。平地成湖、一望弥漫。九月,水退,鼠疫盛行,死亡无数。唯澧县县令,求得灵药,保一方百姓,然己身染病,不治,以身殉职。
这是当时人间史书上的记载。
然而,天上史官在同一时刻的记载却截然不同。
战神神威,违反天条,拒捕,堕天,攻打天界,被剔仙骨,贬入下界,永不得返。
☆、堕天
【十五】
此刻暮色四合,霞光万丈,残阳如血。
这样绝美的景象,却让一向一脸淡然的司命轻轻皱起了眉。青梅为他上了茶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看向遥远的天际,日落之地。
与此同时,在日落的天际,天地间像是被血染过一样。
有人披着一身霞光而来,凛然如出鞘的利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云上黑压压一片,全是天兵,个个执着刀枪矛戟,站得密不透风,表情沉重。
对面倒只有一人,两手空空,鲜红的披风随风起落。面对这样悬殊的差距,他的脸上却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沉默的对峙,四周只有风声凛冽,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为首一位将军样的天神忽然道,“神威,你违反天条,无故逗留下界多时,劝你还是乖乖随我到天帝那儿领罪。你毕竟是战神,天帝不会过多为难的。”
神威闻言,轻轻一笑,湛蓝的眼眸眯了起来,“如果我说不呢?”
那人拧眉,沉声道,“神威,你是要与整个天界为敌吗?”声如洪钟,明显是用上了法力,传到了几重天外。
神威没有回答。他倏然睁开了眼,湛蓝的眼锐利如刀。所有人心下一凛,一个眨眼神威已在近前。
仅仅一拳,汹涌的神力带起的劲风就扫倒了一片人。
之前出言的天将心下一骇,一边飞快派手下去传信,一边祭出了自己的法器。
神威察觉了他的动作,从混战中抽身,一脚踢碎了他手中的权戒,顺手给了他一拳。
对方堪堪避开,拳风扫过他面门,额前刘海悄悄一断,落下云海。
他这回不敢大意,连忙往后退,两旁的人则蜂拥上来,似要将神威淹没。
神威也不在意,身形一拧,化作一道光,在人群中几个穿梭,倏时又上了另一片云,身后已倒下无数。
那群天兵忽见神威出现在面前,虽然惊诧反应不及,但总归在领头的天将的指挥下摆出了阵型,没怎么慌乱。
但神威可不在意对手的反应、阵法的精妙,他只是将面前冲过来的一个个打趴下而已。
即使是上古阵法,对他而言,也不过是需要花点时间才能强破而已。
眼见这一支天兵也要折损,本来以车轮战胜之的想法略略动摇,不免有人动了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