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没用了,我救不了他。
我打了第二个电话。
“喂,请问老师在吗……老师,我想送一个人过去治疗。心理疾病,对……国外也行,哪儿都行。我帮不了他,他太痛苦了,但我什么都做不了……求您治好他,求您……”
我再也克制不住,我蹲下去,在白光的遮挡下压抑地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我写完之后会不会有多一点点人看(挠头)
第6章第六章
异世界叔叔
第六章
像等着候鸟归巢,我在等着我的叔叔。
我把叔叔的东西都搬回了现在的屋子,在一个角落里一件件摆好,试图回到过去。
能代表他个人存在的物件非常少,我花了很少的时间就将它们全部整理完成。
我找到了他京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是文科生,念的是无论哪个年代都得不到重视的昆虫专业。但叔叔很喜欢,在某些他还有力气说话的深夜里,他都会同我说他在自己本科时去过的那些山。被他捉住的昆虫就像被他关在了自己的脑子里,他说话描述那些昆虫时的兴奋模样让小时候的我害怕又向往。
他口才从来都很好,那些蛾子身上的鳞片与花纹被说得显出种恶心的美妙。
他会在床上仰躺着,手高举,激动地比划,像是幼鸭初入水,脚掌感受着水的流动、触碰着被自己甩起的水花。
初始的生命呐,好像张开手就能抓住自己的热爱一样。
但当时的叔叔什么都没有。他带着我一个拖油瓶累赘,宿在城郊边缘的村里。屋子里潮湿阴暗,地面是无数人在上面摩擦后形成的泥黑色。长条椅子伴一张酱油色的矮桌,墙上挂着面裂了半边口子的钟,以及角落里堆着的整齐的一排排书。这就是我同他最初的家。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床下靠几根长板子垫高。只有铺在最上面的巾单能看出白色,把垫在身下棉被往下翻一两层,就能看到衬在木板上面的一层稻秆。
冬天的时候倒还好,那时候我身子不大,我和叔叔塞进几床被子垒成的堡垒里,他会和我玩一会儿坦克大战游戏。我会一边嘲笑他幼稚一边同他在被子里四处拱动,假装外面呼啸的冬风和叔叔是敌人轰隆前进的坦克链条,而我躲在最安全的被子堡垒里,同叔叔一起对战,用枪炮打击外面的寒冰炮弹。
有时候是我赢了,有时候是叔叔认输。
那时候我总能出些薄汗,身体也不冷了。睡意上涌,然后叔叔搂紧我,我在他胸前团成一团闭上眼睛。大多数时候我们总能在寒冷里睡一场好梦。
夏天就最难熬。
老屋地势低于水平面,门倾斜着开向下,村里的同龄小孩叫我们是穴居人。
春天还没过完,蚊子就呼噜噜地开始轰炸。它们简直就像是蘑菇,能从任一块木板、地缝、或者人眼看不见的角落里飞出来。
蚊子长得很大,老屋潮湿的空气成功地滋养了它们。有一次叔叔用蚊帐兜住了一只蚊子,他叫我去看。
我历来信他,就凑过去了。
蚊子在蚊帐里飞着,它飞不出来,扑腾着一会儿就累了。它决定停下来歇息。它将几只脚搭在蚊帐的洞里,左脚旁边是它的左手。它的鼻子能闻到人的热气。热气离它很近,但够不着。它又不甘心,把吸器长长地伸出来,也不抖动,只是安稳地定着不动了。
我看这只蚊子,说:“粟栖,你看,它长鼻毛呢,长长的,也不剪剪。不知丑。”那时我还不知道那叫吸器而不是鼻子。
叔叔笑了,带了点坏心。他问我:“稼宣,你想知道这只蚊子的结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