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时候的粟栖好像笑了:“所以我的作用就是被你喜欢?”
“是的。”
“你觉得‘作用’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不是吗?”
“是的,就是这样的。”粟栖拍了下自己的脸,振作起来。
“我要去工作了。”
“现在吗?”
“再不出去家里就该断粮了。”
“……”
“怎么了?”本来站起来的粟栖又坐下了。
“你看今天家里有这么多虫……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唔,我不大懂诶。”叔叔在我面前两手撑着脸看我,笑道。
我支吾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彼时我刚从沉睡中醒来。高烧将熄,热度烧得我像是在火上漂。
这种撒娇似的话语我已很少说出口了。我以为他会拒绝我,像我之前忙于生意的父母一样。
但叔叔却摸了摸我的头,说:“好。”
“好,我陪你。”
那是我记忆里最快乐的一个夏季。虽然虫子、闷热与模糊的痛苦奔走相携,在我身体与记忆里四处乱撞。但我心里有了期盼,甚至晚间更肆虐的蚊子群都让我变得快乐起来。
因为那个我期盼的人就要回家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快乐不会是人生的主旋律,但它在长久的痛苦过后,是不是也该在我身边待得久一些了。
但在那个夏天还没过完的时候,我就失去了他。
回忆到这里,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但角落却还没有填满。
我原本以为老屋不大,但也不至于太小。但等长大了再进去,却发现屋顶不高,视野也狭窄。我原本以为的高大是因为自己那时还太小,小到以为能和叔叔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待一辈子。
我把最后的一些东西找了出来。
叔叔买得最多的是书。
他喜欢书,喜欢阅读与研究。如果不是当年发生的那件事,他本该在繁华的京燕念博士,搞研究,做一个普通的科研工作者,平平稳稳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作为一个没有车的大车司机随车人员,过着紧巴巴的日子,最后在一场意外中陷入昏迷,差点没办法回来。
我不允许。
我绝对不允许。
我把书摞整齐,再一本一本放到书架上。
他喜欢书,但书籍在老屋的环境里根本留不住。它们缺人看管的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沾满了水汽,拿起来就会往下淌。
但我不想抛弃它们。我的记性很好,从小到大、桩桩件件,我记在脑子里,现在拿出来,买新的集齐了又一齐放回去。
自从他将我领回去之后,昆虫主刊杂志的数量一本本减少,最后一点不剩。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儿童读物、儿童知识以及中小学课本。
他一直都很关心我,我知道,而以前的我无力回报。
我要让叔叔继续他的梦。
我将东西收拾整齐,我没有选择开灯。房间昏暗,我只能看清眼前一小片地方。书整齐地排着,散出的味道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