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停止,又好像在流动,但却流得很慢,泪水滴落的弧度,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床上的人,轻微地睁开了眼,看见了三寸明光。
一寸是天花板,天花板上是另一层楼,楼上更有一层楼,楼顶是无限无垠的天。
一寸是瓷砖地板,地板砖下是另一层楼,楼下更有一层楼,最底部再往下,是地狱。
中间的那一寸,是我。
那眼神好像有一种力量,让他轻轻抬指,将他爱人掉落在半空中的泪,握在手中。
泪水似冰凉,似温暖,凉得他清醒,暖得令他终现一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番外。
☆、番外:为同志发声(内附完结感言)
我记得是到第二年的夏天了吧,顾平川的伤才完全痊愈。去年他醒来的时候,几乎都不能说话,我很担心。并且他也不能起身、走动。医生说他可能会成为植物人。这对于我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但好在我早就有心理防备,虽然表面上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我内心的波动,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那时候,顾平川的情绪很低落,总要寻死。
那时候,我还跟阿涛吵架了,吵得甚是激烈。
事情是这样的:阿涛和陆岩老师成了一对,发誓守终生。我自然是为他们高兴的。虽然奶奶还有点不太接受,但好在慢慢地,她心里也开朗了许多,数月不见笑影的她,在去年的冬天也终于出现了些许笑影。我记得在腊八节那天,我推着轮椅来到阿涛的家,因为阿涛早就催着我带顾平川来家里吃饭,催得甚是着急。那顿饭很丰盛,全是陆岩做的,也请了大波叔一家子来吃饭,自然还有陆岩家那一对混血女孩,氛围很是热闹。可是顾平川就是笑不起来,胃口也一直不好,我看着很担心,并且我几乎对他寸步不离,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好像所有人都很开心,但除了我和顾平川。晚上吃完晚饭的时候,我推着顾平川去洗手间上厕所,路过阿涛的房间时,听见阿涛与陆岩的对话,顾平川叫我停了下来。
门虚掩着,微弱的光从缝隙里穿进去,洒亮了床的一角。但我们没有探头进去看,只能听见阿涛与陆岩的说笑声。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找一个人陪伴,至少不用孤独,”阿涛说,“一个人并不可怕啊,怕的是寂寞,一个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寂寞。”
“那你寂寞了好多年啊。”陆岩笑道。
“也没有,”阿涛的语气变了变,“以前有林凯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寂寞,但是现在你看,他的心思全在顾闫他弟弟身上,我倒觉着寂寞了。”
“好在现在你有我了。”
他们的对话好像停顿了许久,四面安静得空气碎裂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我不知道他们发现我和顾平川的存在没有。我摸了摸顾平川的头发,他仰头看我,我笑着指指洗手间,他则摇了摇头。
大概一分钟后,陆岩好像有些犹豫地问:“阿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阿涛听见这话,似乎也犹豫了好久,虽然回答很难启齿,但回答却是必要的,因为有人在急切等待回答。
“是的。”
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阿涛只是想找一个伴侣,一起生活,并不算情人。
有些人结了婚,活得并不像夫妻,更像路人。陆岩与阿涛的关系,好像与此更为贴切。
我原以为这个回答会让陆岩深受打击,可谁知陆岩竟轻笑一声,道:“这么巧,我也是。”
阿涛似乎有些震惊,也迟疑了数秒,才道:“但我想爱你,我会去尝试。”
久久后,陆岩又说:“我也是。”
也许他们心目中都藏着一个人,给对方的空间似乎越来越狭隘。我知道爱情就好像是一道墙,人生当中也许面对的不仅仅是一面墙。那些坍塌的、摧毁的墙,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风蚀了,直到有一天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当脚步靠近下一道墙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去怀念上一面墙是什么样子,或许在绝望、无望时,更为思念,因此面前这道墙在心中的位置会显得狭隘许多。
当豁然抬首,好好欣赏这道墙时,那空间也许会放大许多吧。
毕竟,有心思墙,墙驻于心。
因此,陆岩跟阿涛的感情需要慢慢磨练,至少他们还有时间。
我低头笑了笑,轻轻在顾平川耳边说:“去嘘嘘吧?真服了你,你能忍这么久。”
这时候屋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顾平川并没有要去上厕所的意思。
阿涛说:“我不希望活那么久,六七十岁就够了吧。”
陆岩嗤笑道:“你说什么傻话?”
阿涛又说:“六七十岁就够了吧。除非像我妈那样,身体健健康康的,根本不需要人照顾。要是我在床上瘫痪了,起居、衣食都要别人照顾的话,那还不如死了,为啥要拖累人呢?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