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装没瞧见许停烛的忧虑,强行攥紧他前行,许停烛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没多时他俩便走到一片树荫下。
这里是完全的视线盲区,池赭停下脚步,旋身,拇指细致摩挲许停烛脉搏。
他前倾上身,清晰觉察到许停烛脉搏跳得更欢腾,他轻笑着诋毁对方:“那只小狗儿是你兄弟吧?拉绳子都拽不动你。”
许停烛没来得及反驳,因为很快,池赭就大手揽过他后脑勺,偷偷摸摸献上蓄谋已久的绵长的吻。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月光透过树影洒向许停烛肩膀,许停烛心跳频率变缓,脉搏暂且恢复不到常态。
不太私密的场合带来别样紧张刺激感,唾沫交缠的旖旎响动在鼓膜无限放大,许停烛迷糊间尝到了铁锈味,不知是谁的嘴唇被咬破了。
他压抑闷哼,迷迷糊糊想着:先生都过二十五岁了,怎么还毛躁得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还有五天就该开学。
倒春寒还未结束,池赭家电视基本上是个摆设,可这天不知怎的,许停烛心血来潮窝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他搭条小毯子盖在腿上,歪脑袋百无聊赖地换台,除了不停尬笑的综艺节目,就是播放过十多年的老电视剧,电影频道在放无厘头喜剧,许停烛不喜欢,又退了回去。
他懒得开灯,电视屏幕荧光洒不到脸上,夕阳刚落许停烛就拉上窗帘,故而他的脸庞在昏暗室内不甚清晰。
过年后,许停烛脸部轮廓明显温润许多,这归功于池赭最近越来越黏糊,即便加班,他也会在饭点弹来视频,硬要一边签字一边守着许停烛吃晚饭。
许停烛本来偏瘦,如今长胖些,身高体重比例也仅是堪堪及格,略微肉感反倒令他模样更为俊俏。
手机落在沙发缝里,许停烛注视屏幕,摸索着将它拽了出来,他垂头见池赭还没回消息,又放了回去。
公司积了整个新年的工作,忙碌也挺正常,谁叫许停烛如今还是学生党,没法赚钱养家呢?
音响传出鬼哭狼嚎,屏幕上各种群魔乱舞,许停烛调整小毯子位置,摸摸鬓角,瘫在柔软沙发上昏昏欲睡。
他白皙五指攥紧遥控板,一手揉红眼睛,等到后来,他寻思起窝回床上算了,免得池赭回家见他靠沙发上睡着,又得借故发挥,奋战整晚。
拇指刚挨着关机红键,还没来得及摁下,电视机就传出熟悉名字。
许停烛怔了怔,迷离视线骤然清明,他顿了大约三秒,掀开一半毯子起身,瞪着电视机里那团马赛克脸发呆。
一则实时新闻。
作为A市曾经最大福利院的院长张某,两年前捐善款潜逃,引A市众慈善家哗然。
当年,相关人员纷纷被查处,唯独院长这条漏网之鱼坐着绿皮火车到了邻市,自此杳无影响。
两年后的今年,正值新春佳节,年纪渐大的院长十分讽刺地为慰藉思乡之苦,再次回到故乡,结果被警方抓捕归案。
许停烛很认真地在听,他坐姿比较别扭,一条腿压屁股下压得发麻,他没动,老人痛哭流涕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回荡,他注视马赛克外花白乱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院长被捕后揭露了真相。
当年张某作为院长,虽说时常小偷小摸,却也没胆大到犯案的地步,多年前,有对池姓夫妻因有愧于福利院某个领养后又被弃养的孩子,连续不断给福利院捐赠数笔巨额善款。
孩子对此一无所知,院长起初依照夫妻俩所言,替孩子安排最好的贵族小学,只挪用了他零花钱和存款。
那位孩子争气,各个学习段都免了学费,院长担子越来越大,更心安理得地挪用大部分善款,但用于修缮福利院等摊在明面上的善款,他还是不敢碰。
直到两年前,院长不慎染上赌瘾,因为高利贷焦头烂额的他,面对巨额财产实在把持不住,于是便勾结了财务人员,共同分赃了款项。
事后他担心东窗事发,就卷款连夜逃亡了。
等新闻栏目结束,电视机继续播放第五十三集肥皂剧,许停烛直着眼睛发愣。
新闻已经解释得挺清楚了,许停烛不可能不把事件往自己脑袋上套。
池氏夫妻。弃养。巨额善款。免学费。
许停烛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咬紧打颤的牙关,抖手从毯子里摸出遥控板,“啪”地关闭所有声音。
随即他赤脚站在地上,怔怔感受脚底的凉意,等他趿拉上毛茸茸拖鞋,又暖得太过分了。
客厅只留了玄关灯,许停烛懒得管,抱起小毯子蹭回卧室。
他把毯子扔向椅子,由于重力毯子滑了大半在地面,他无暇顾及,扑倒在床。
许停烛没盖被子,由于身体逐渐结实,他隐约凸显出虬结肌肉,他埋进枕头,后颈弯曲弧度很柔和,正如许停烛无害而任人揉搓的一生。
双眸被压得发胀,及至呜咽声响起,他才意识到,眼睛发胀不只是由于压得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