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那随时可以翻天覆地的大脑里,又不知开出了何种脑洞:“不是啊,我是想要万一他们猜到我们的关系,脸色该有多好笑。”
齐麟立刻说:“谁敢笑话你揍一顿再用失忆符。”
他终于不再靠揍一顿解决一切问题,学会用失忆符解决。不得不说失忆符确实是个好玩意,但链式记忆的抹去问题,抹去个陌生人问题不大,但是记忆连着有关打小就熟悉的人,极有可能会把人抹成白痴。
然而想归想,尤念是不可能在家里公开出柜的。一旦传出来,他那个做了一辈子小学老师的爸爸,在所有教过的未教过的学生面前都将抬不起头来。这点他跟齐麟说好了,毕竟他已经抛弃一起,去一个可以接受他的世界。
齐麟给尤念带好毛线帽,自己还是一身单薄的衣服,化作小狗,被尤念抱进了包里。
电梯到一楼,由于上周末的那事,尤念对此还是有抵触。他一万个没想到,事隔一周,还会再被堵一回。
那姓白的男妖站在电梯口,于雪光中,一身海军蓝色西装,领带夹很亮。整个人瘦成了一条线,没有车内的熏香也没有名片的香水味,一点味道也没有。
尤念发现从左边还是右边,绕过他都不会那么轻易。齐麟说他是猴妖,尤念如今再一看,出于心里的不高兴,果然觉得有点尖嘴猴腮的。
齐麟嗅到味道,浑身的鳞都在准备竖起来,从包里探出头。
猴妖鞠躬,轻声且客气的说:“老爷请少爷回家。”
尤念之前见到他时,岂止是这种语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这种区别对待,愈发让他发现那股横亘在二人之间的沟壑重新出现。他忍不住抱紧了胸前的背包,像是孕妇在呵护腹中没有人权的孩子。
齐麟冷冷的说:“不去。”
继而转头,温和的看了尤念一眼。
尤念会意,知道他在让自己别怕,该做什么做什么。
猴妖错步,尤念还未抬脚,他就挡在他准备走的路上。
那时,尤念想不明白齐麟是怎么在这些妖怪的面前行动自如,他怕的厉害,愈发严重,几近绝望。在蜃魔面前毫无畏惧,在阿凯面前镇定自若,在白叔面前像个孩子,尤念不知道猴妖是多少年的道行,总不会比白叔还多。至此,他才知道妖怪其实可以很可怕,而他不过是遇见了几只好妖怪。
齐麟跳出来,化为人形,一把揪住猴妖领子,另一手挥拳将他打上天。楼下是商场,故而一楼大厅足够高,猴妖还没飞上天花板,就被齐麟拽着领带拉下来,轰隆一声,摔进地面,地面陷出浴缸似的坑。
猴妖在坑里完好无损,高级定制西装连褶皱也优雅,水晶袖口滚到墙脚,和尤念一样没有存在感。
猴妖修为足够高,齐麟赤手空拳的伤不了他。
周围好像被清场了似的,那么洪烈的声音,刚才那一砸,简直是场地震。保安亭在五十米外,也没见到任何人出来看一眼。
尤念像被家暴惯了,就怕他这种不由分说的动手,立刻上前拦着:“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齐麟一被尤念抱着,浑身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同时也是使不完的软绵粘稠。他看得出尤念怕,岂止是怕,见到谁都没这么怕过。他得把这份害怕抹去,把在他二人之间的一切龃龉斩断,哪怕在他脆弱的时候应该相依相守,。
猴妖不留痕迹的爬出坑,好像刚才被揍被摔的不是他,头略低下,既是服软,也是能看清二人的角度。
齐麟把尤念拉倒楼梯间,腻腻歪歪的环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喘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你等我,我回去说清楚,去去就回来。”
尤念心里一疼,怕他只是在温和细语的骗他,把他当傻女人哄了。就像被人说的,他涉世不深,易轻信他人。虽然他知道齐麟不是这种人,但无可奈何,心底里就是有个怀疑,丝线般的玩意,剪不断理不清。
尤念不说话,齐麟心也乱了。
楼梯间一片狭窄,寸土寸金似的。
尤念已经抛弃一切跟他走一起了,去他的世界,重新开始。这个时候,再出变故,任何变故,再强大的心灵都忍受不了。
齐麟知道他得说话:“两天,最多两天,我就回来找你。”他抓紧尤念的双臂,坚定不移的口吻,略低下头,“看我。”
尤念抬头,看见他深棕色的瞳孔里,有自己清晰的倒影。
“你信我吗?”齐麟问。
尤念点头,他头发长了,原本预备年前理发,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彻底把这件事忘在脑后,刘海垂进眼睛里。不信他,怎么会甘愿抛弃一切呢。我已经把全部都交给你了。
齐麟捧着他的脸,拨开刘海,看着浅色瞳孔里,自己的存在痕迹,如此之深,像是个在心底里的烙印。“等我回来,我去说清楚。再回来的时候,就没有顾虑了,谁都不能再干涉不了我们了。”
有件事,电话里根本说不清楚,齐麟必须当面见到他,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路边并排停了三辆一模一样的玛莎拉蒂,映衬着周围乡下似的土里土气。
齐麟揽着尤念一路走过去。
尤念轻声说:“我给你发微信,你别打字,回语音就行了。”
齐麟不熟悉拼音输入,写的字歪七八钮难以识别,只能用语音:“任何时候都第一时间回,放心。快去坐车吧,别迟了。”
猴妖恭敬的打开第二辆车的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