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载背着身站在厨房里,等夏见鲸过来时,他扭过身,端了两碗热姜汤,把其中一碗递给夏见鲸。
“呐,”陆载说:“趁热喝。”
夏见鲸凑过去闻了闻,芮素真是疼他们,这哪里是姜汤,怕是用十斤生姜榨出来的姜汁吧,连夏见鲸这种不挑食的狗崽子,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夏见鲸接过来,看着碗里深褐色的液体,痛苦地咽了口唾沫。
夏见鲸抬起头看陆载,他咂咂嘴,说道:“陆哥,好难闻啊,如果真喝下去的话,我肯定会吐出来的。”
陆载根本不吃葱蒜姜这些东西,以往在秦家的餐桌上,他都是逼着自己硬吃下去的。后来夏见鲸来了,这烦人狗就这点讨喜,提前把他不爱吃的都挑到自己碗里,让他轻松了不少。
陆载端着碗,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如果连夏见鲸都喝不下去,那看来只能浪费芮素的一片苦心了。
陆载想了想,不由分说地把夏见鲸手里的碗也接了过来,他迅速扭过身,飞快地往洗碗池里一扣,两碗热腾腾的姜汤就悉数淌进了下水道了。
夏见鲸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他张张嘴,问道:“你、你倒了?!”
“不然呢?”陆载瞥他一眼,“你喝吗?”
夏见鲸立马识相地摆摆手,苦着脸说:“不喝不喝,坚决不喝。”
陆载打开水龙头洗碗,顺便又冲了冲洗碗池,斩草除根,把罪证消灭得一干二净。
夏见鲸看着陆载微微弯下去的背脊,还有因为洗碗的动作而一上一下耸动着的肩膀,他突然有些心动。
夏见鲸伸手拉上厨房的磨砂门,往前一趴,从背后抱住了陆载。
他把脸贴在陆载的后背上,喃喃道:“陆哥……”
陆载觉得夏见鲸今天不大对劲儿,有点儿太粘人了。
他稍稍侧身,拿肘子顶了夏见鲸一下,问道:“怎么了?”
夏见鲸不太想说话,但他也不肯撒手,埋头蹭了蹭陆载,像是整个人铁了心要长在陆载背上一般。
陆载拿他没办法,只能先将就着,驼着个粘人的大型犬继续干活。
陆载手下利索,三两下就把汤碗放回去,又把池子清干净了。
他叠了块抹布擦干沿子上的水渍,然后转过身,靠坐在沿子边上,松松垮垮地环住了夏见鲸的腰。
“过来。”陆载说。
夏见鲸就站在陆载两腿之间,他蔫头耷脑的,眼看着还想往陆载怀里钻。
陆载不搭理他的磨人劲儿,一手搂着他,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瞧了一阵。
夏见鲸脸上压根藏不住事儿,什么情绪都爱写在眼里。
他眼角眉梢,还有微微垂着的嘴角,在陆载看来全都像在撒娇一样,委委屈屈地说着“我不开心”。
陆载问他:“不是要给我讲故事么?”
夏见鲸吐了口气,他垮下肩膀,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给陆载讲了一遍。
他说话的逻辑一直很特别,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来组织语言,而是跟解物理题一样,喜欢把有关联的已知条件放在一起,然后再一步步往下推演。
但他这种说话方式放在交流中,就会显得颠三倒四,跳脱得很。
陆载其实也烦得很,有时候夏见鲸晚上不好好睡觉,趴他耳边瞎嘚嘚儿,能强迫着他听半宿的单口相声。这常常导致他到了第二天都缓不过劲儿,政治卷子答得毫无章法,惨不忍睹。
但此时此刻的夏见鲸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小狗崽,他垂头丧气地站在陆载面前,带着一万分的信任想往陆载的怀里靠,这让陆载完全狠不下心去说他。
什么讲话技巧、语言逻辑,全都见鬼去吧,陆载心想,先让他的烦人狗发泄发泄才最重要。
陆载手臂用了些力,圈着夏见鲸,让他又往前进了一步,堪堪贴在了陆载胸前。
夏见鲸其实讲得还算清楚,他分三条线来叙述:一条讲顾星海在机场发现跟踪,辗转着一路跟到书院门来;另一条讲他所知的“朝阳纪”计划和夏平与林千秋的谈话内容;第三条就是他和夏平之间的对话。
“关于老夏的决定,我一点儿都不意外,而且我也不难受,我永远支持他。”夏见鲸说,“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被放养长大,活得也不精致,但心里却超满足。这就像咱们课文里说的,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老夏也一样,他是真不稀罕这些破玩意儿呢。”
陆载安静地听着,他手往上挪,捏着夏见鲸的后颈安抚一般地轻轻揉着。
夏见鲸说到最后,却突然有些难受,他抿了抿唇,抬起眼睛看着陆载,小声说道:“可是陆哥,老夏他还问我能不能接受回美国读高中。”
陆载的手顿住,眼睛也在一刹那暗了下去。
陆载眨眨眼,问道:“那你怎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