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回家的时候你爸正好在我家,你猜我听到什么了?”严正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他抬手按在了顾星海的脑袋上,泄恨一般拍了一下,“你好好地读书,读个硕士读个博士,不好吗?你他妈到底哪根筋儿没撘对,非往这趟浑水里搅?!”
顾星海自认理亏,整个顾家除了顾令成一个人还希望他能穿上这身橄榄绿以外,其他人统一战线,坚决不希望他从军。顾家如今就剩他一棵独苗,大家生怕他重蹈顾天南的覆辙。
顾星海平日里装得很好,尤其在许茜茜面前,完全就是个普通学生,没有一丁点参军报国的愿望。
但他私下跟他爸顾令成交流过,甚至表达了他将来打算直接报国防科大的想法,想让顾令成提前替他铺铺路。
没想到顾令成转头就跟老伙计严立军说了,还好巧不巧地被严正听见。
顾星海眼看瞒不下去,他仰起头,梗着脖子承认道:“这不是浑水,我们从小就是这么被教育的,青春风华苦为伴,英雄铁骨擎一生,你可以,我自然也可以。”
“放屁。”严正彻底火了,他从迷彩墙上跳下来,一把把顾星海按在墙上,骂道,“你不可以,顾小北,谁他妈都能去,就你不可以!”
顾星海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严正仍是愤怒的,他蹙着眉,落在顾星海身上的目光却柔和下来,如同他们头顶的月光一般。
严正说:“因为你是我的命。”
顾星海的手被严正紧紧攥着,他们两人之间近得没有距离感,顾星海甚至觉得只要他眨一眨眼,睫毛就能扫在严正挺直好看的鼻梁上。
顾星海心里慌,连笑容都有些颤抖,他说:“别离我这么近,我会以为你要亲我。”
严正闭了闭眼,似乎是忍下来一股邪火,他再次抬起头看着顾星海,轻声道:“我是想亲你,但要先把话说清楚。”
顾星海任由严正拉着他穿过障碍场,一路跑到攀登楼下。
“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就像你也不可能阻止得了我一样。”严正说,“所以我先行一步,既然你一定要来,那我就把路给你踏平了,你跟着我走就好。”
其实在他们俩的相处中,顾星海一直觉得是他在让着严正。因为严正这个人酷爱扮猪吃老虎,撒娇卖萌装可怜无所不用其极,而他又特别吃这一套,每一次都被严正弄得五迷三道,什么原则都立不起来,万事全都顺了严正的意。
可是这一次,顾星海觉得严正不讲理的时候也特别爷们儿,特别迷人。
顾星海明白严正的意思,严正放弃了最舒适也是大院子弟最寻常的那条路,他选择了一条极其难走的“捷径”。
七团是出了名的艰苦,团魂就是“一息尚存为战胜,珍惜荣誉胜生命。”
但七团苦归苦,无疑也是最容易立功最容易升职的地方,师部首长们三分之二都是从七团爬冰卧雪混出来的。
顾星海还是犹豫,他说:“严贝贝,你撒娇就对我有用,别人根本不吃你这一套,七团的人可不管你是谁家的公子,小心他们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你以为除了你我还会跟别人撒娇吗?”严正笑容嘲弄,他拉开拉链,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间,扭头对顾星海说:“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严正一溜烟就跑远了,他回到400米障碍的起点,脚尖抵着地面活动了两圈,就抬手冲顾星海打了个响指。
严正说:“顾小北,看着我,看好了。”
严正动作干净利落,他翻过迷彩墙,滑下吊索,手一松就稳稳落在顾星海面前。
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三两下就顺着绳子爬上五层高的攀登楼,然后一个翻身就不见了踪影。
严正劲瘦的腰身迸发出的那股巨大的力量让顾星海挪不开眼,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雄性荷尔蒙都被严正点燃了,热得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顾星海喊道:“严正!”
顾星海仰起脖子往攀登楼顶望去,严正趴在粗糙的水泥围栏上,冲他往下甩了一条保护绳。
严正说:“系上吧,我在上面等你。”
顾星海没严正那么潇洒的身手,但他是个爬墙专业户,再加上绳索的保护,勉勉强强也从楼侧爬了上去。
严正站在夜风里等他,不过只加了五层楼的高度,但月亮却陡然沉下来很多,好像下一秒就要贴在严正的背脊上。
严正面色被月光映得冷清,但又仿若海底月一般,涟漪一圈套着一圈,全部都是没说出口的喜欢。
顾星海那一刹那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而此时此刻,天上月映着心上人,王八羔子才会不心动呢。
严正朝顾星海伸出手,他还没来得及说“过来”两个字,顾星海已经解开保护绳跑了过去。
顾星海说:“你现在可以啊,看来谁收拾谁还真不好说呢。”
严正笑着挑眉,问他:“那能收拾你吗?”
顾星海无所谓地耸耸肩,冲严正隔空挥了一拳,说道:“严正同志,请你清醒一点,从小到大咱俩打了两万五千次架了吧,你哪一次赢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