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大人求见执明,才一踏进书房,便急色匆匆地关切道,“陛下的手是怎么回事?何以用白绢相缚?”
执明今日一上朝,众人便注意到那隐在袖袍中的手缠上了白绢,那种缠法只能是手受伤了才会用到的缠法。天子之尊,玉体金躯,一发一毫都牵扯江山社稷,教一众朝臣怎能不议论纷纷。奈何执明一会儿天璇,一会儿天枢,各郡事宜一桩接一桩地查问商讨,愣是到退朝也没给群臣一个“关怀”君王的机会。
执明不以为意地轻松道,“没事,寡人昨日练剑没拿稳,小伤而已。”
“嗨呀,天子无小伤。”鲁大人严肃道,“况且……陛下能堵住医丞的口,难道还能遮住天下人的眼睛吗?”
执明神色稍冷,沉声问道,“鲁大人这话是何意?”
鲁大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急忧道,“陛下怎会不知老臣何意?那慕容国主……陛下还是不要过于亲近的好呀。”
“与他无关。”执明冷颜道。
鲁大人一愣,摇摇头,“老臣知道陛下看重慕容国主,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一国之王,又被陛下禁于宫中,陛下实在不宜与之过从亲密啊。”
执明不紧不慢道,“寡人禁他于宫中不是正好可以牵制瑶光吗?”
鲁大人摇头叹道,“陛下真的是为了牵制瑶光吗?牵制瑶光的目的何在?为了瑶光臣服?朝贡?还是金矿?陛下心知肚明,无论哪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瑶光纳入我国,而要将瑶光收归我国,最直接的办法莫过于杀了慕容离!”
“鲁大人!”冷厉的声音贯彻书房,让鲁大人都是心头一惊,执明面无表情,敛目压抑着怒气道,“寡人敬鲁大人为尊长,但这样的话,鲁大人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
鲁大人欲言又止,终究是一声叹,无奈地摇了摇头,躬身行礼道,“老臣告退。”
“大人留步。”
鲁大人讶然回望执明,就听执明端肃道,“寡人听闻都城之中有一处贤雅集,乃文人墨客欢聚之地,最是文官爱去的地方,寡人以为鲁大人闲来无事,近日该多去走走。”
鲁大人一愣,颇为不解,执明素来不爱文墨,怎会突然提起贤雅集,还关心起臣子的业余生活了。
莫不是……“陛下,是否学宫之行已有眉目?”转过弯来的鲁大人惊喜道。
执明含笑着点点头,“只是,若想将一介平民学子推上朝堂,还需要一个契机。”
“那……这和老臣去贤雅集有何关系?”
“谷梁家的对策也很不错,寡人很是欣慰,不如鲁大人替寡人去文人雅士中好好宣扬一番?”
鲁大人心仍有些许不明,待看到执明一脸笃定之后,亦是暂且搁置心中疑惑,应道,“老臣一定不辱使命。”
鲁大人告退后,执明看着一旁径自沉思的骆珉,笑道,“骆卿也不明白寡人何意?”
骆珉抱拳道,“恕微臣愚钝。”
执明笑笑,“那寡人告诉骆卿,都城之中还有一处较武堂,最是江湖游侠欢聚之地,也是武官最爱去的地方。”
骆珉心中几经琢磨,倏然灵光一闪,不自觉地扬唇一笑,“陛下是否也希望微臣去赞扬一下那位孟将军?”
倚坐堂上的帝王但笑不语,墨色的眸子如同他的一身玄袍一样,威然而玄妙,终究“难测”二字。
执明的寝宫前,慕容离驻足抬头望着这一方红柱青石的高台,是奢华的天权宫中难得古朴的宫宇,石栏雕梁上皆是阴刻而成的涡纹衬托着乌金嵌刻的回龟纹,祥瑞环绕而帝威天成。
慕容离深吸一口气,而后闭眼轻轻一叹,缓步走上青铜浇筑的台阶。
离执明的寝殿每近一步,慕容离眼前便浮现出执明那日望着他的眼睛。
隐忍的,炽热的,霸道的,落寞的……
慕容离发现,那怕一瞬一闪的变化,竟不知何时都刻入了他的心底。
心口乍然传来一阵隐痛,慕容离眉心一皱,抚着心口靠在雕栏上休息。
阿琼整好行过露台,就见慕容离闭目倚栏,站在台阶上,似有不适。
“慕容国主?国主你怎么了?”阿琼自露台上匆匆而下,跑到慕容离身边,扶着他关心道,“国主你没事吧?”
这疼痛也并不十分剧烈,慕容离歇了歇便忍下了,低声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