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心的疼痛并未消散却是钻入骨髓,他也是经历过亡国之痛的人,以前不能明白,现在却是感同身受,甚至他的阿离经历的远比他更多,他还有朝中支持他的大臣,天权始终屹立在那儿,而慕容离,是真的国破家亡,亲故尽死别。
“呵……”执明惨笑一下,“寡人那时竟然还要他笑……”
他是疯了才会让慕容离对他笑!
他不敢去想,慕容离是如何撑过来的,“他……”执明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心颤了又颤,迟疑道,“他是否也想过……殉国?”
老宫人一愣,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执明忍痛闭眼,紧握成拳的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魔怔似的呐呐道,“寡人差一点就遇不到你了……”
老宫人闻言一怔,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执明,才叹道,“有人用自己的命救了王上。”
执明心头一震,“谁?”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是不敢相信。
老宫人一叹,“大将军的幼子,煦公子。”
执明怔了许久,才沉吟道,“阿……煦?”
“陛下知道煦公子?”老宫人问道。
执明顿了顿,反问道,“你说他是将军之子?他用自己的命救了阿离?”
老宫人踌躇片刻,才道,“是,当年天璇攻打瑶光,斩草除根,岂能放过王上,是煦公子和王上换了衣服,跳了城楼,才瞒天过海。”
执明恍恍惚惚地回到东苑,推开门,暖室之中还有淡淡酒香,想到适才那人温婉笑饮,心口皆是滞闷疼痛,“阿离……”执明喃喃一声轻唤,消散在幽幽夜色中。
那老宫人后来还说了许多,说慕容离和阿煦都生在黎明,先王一时高兴,便赐名一为“黎”,一为“煦”,说两人自小便在一处长大,比手足更亲,说那一日,阿煦是死在慕容离眼前的……
如果瑶光未亡,他的一生,应当是与他亲厚的他,并看天下,壮怀山河,然后虽不会一世无忧,但若遇忧患,总有他愿意交心的那人倾心相伴吧……
“阿离……那人给了你他的命……那寡人又能给你什么呢?”
昏暗的大殿,只有玄袍的一人,孤身独坐,寂寂自问,回答他的只有夜色中万籁俱寂。
湖心亭里,杯盏皆空,独酌的人亦有些微醺,他晃了晃头,站起身,步履有些踉跄,眉眼却温然含笑,“阿煦,这就是执明了,你信天下有这么好的人么?”慕容离兀自笑了笑,嫣然无方,“从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他……”说着,又笑了笑,喃喃道,“执明……执明说不会负我……呵呵,”慕容离抬头看了天边孤月,迷离的眸色忽然清晰起来,薄唇轻启,悠悠一句,说的是“慕容黎也不会负你。”
第41章第三十九章平地风波起
回东苑的路上,天又飘起了雪花,慕容离载一夜风雪而来,辅一打开门,就见那黔裘玄衣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在小案边自斟自饮。
木门在开启的一瞬,发出陈旧的吱嘎声,执明闻声便已转头看向他。
门前红衣白裘,覆雪而来的人垂眸一瞬,遂坦然地走到他身边,却并未坐回自己的原来的位置,而是在他身前蹲下,仰头望着他,“你醒了。”
执明放下酒杯,看着慕容离。那眸中温婉的哀伤让慕容离不由得怔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揽进了那人温暖的怀里。
轻轻拥着怀里人,执明誓要将他一身风雪都融进心里,再用心底最深的暖意去温暖他,让他此生再不会置身数九寒天的境地。
“陛下不问我去哪儿了吗?”慕容离低低问道。
对于这人的敏感,他除了心疼,再难生出旁的情绪,无奈叹道,“不问。”
凤目盈盈一烁,慕容离蹙眉一闭眼,霎时拥住执明,将头埋进他怀里。
执明微微一笑,下颌轻轻摩挲着那柔柔青丝,柔情细语,“无论你去了哪里,寡人都会把你找回来。”
这一夜,一室酒馨暖融融,驱散一夜雪寒风飒飒,执明听着怀里那幽微却均匀的呼吸声,双眸亦如这一室的烛光,柔昧微温。
那个心智可谋江山万里的人此刻安然沉眠,那双执掌朗朗乾坤的手,此刻却只轻捋着寸寸青丝。
元宵将近,诸事繁杂,索性宫里一应布置都有方夜理着,慕容离倒难得清闲,与执明日日一处,倒是把王城周边的景致都细细玩赏了一番。
“寡人真不知,瑶光原来还有这么多值得赏玩之地。”
“中垣地大物博,山河广袤无垠,瑶光也不过其中一隅罢了,天下盛景何其多,又哪是能轻易看尽的。”慕容离忍不住感慨。
执明一收缰绳,笑着点点头,道,“今日你得先回去了,寡人该去见一见陈裕了。”
慕容离颔首笑道,“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