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抬头,淡然地看着子兑,忽而沉声道,“国主在意胞弟,就不在乎天下了吗?”
“你说什么?”子兑蹙眉。
慕容离沉着道,“国主与子煜兄弟情深怎么不了解他心中所念?”
“正因为本王知道,本王才要你死。”
慕容离点点头,“看来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这话是何意?”
“何意?国主可知子煜是死在战场上的,正是兵祸起,他才会为天权征战!”
“他是为了救你!”子兑恨恨道,“你别以为本王身在琉璃就不知道,你有难,执明要他去救你,他就去了,可他有难,谁来救他?慕容离!本王的王弟去时还是说说笑笑的,回来时却只剩十里缟素,他……永远都不会再醒来叫我一声王兄了。”
慕容离怔了一瞬,他在子兑脸上看到了失去至亲的痛心,同样的神色他在执明脸上也见过,太傅去世的如此,子煜过世的时候亦是如此。
“如此……国主杀了我,岂不是太便宜我了。”
子兑冷笑着逼视慕容离,目光阴沉得如戈壁之上猎食的鹰隼,“慕容国主有何高见?”
慕容离微微垂首,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这是子煜留在天权的。”
子兑眸光一亮,瞬间又警惕起来,“别跟本王耍花招,子煜的遗物都被执明送回了,哪还有什么册子?”
“执明送回的都是贴身之物,想来此册未被贴身带着所以疏漏了。”
子兑紧盯着慕容离,片刻后终于收起剑,接过册子,熟悉的字迹再度浮现眼前,不禁轻叹,“字倒是比从前好多了。”
只是人再回不来了,子兑心下恻然,一页一页翻看,目光瞬时凝住,越看便越觉得不可思议,怔怔道,“这是……子煜写的?”
慕容离点点头,子兑却不敢相信,“子煜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他最贪玩了……”
“人是会长大的。”慕容离也不知这话是说给眼前人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子煜他……”
“执明不喜政务,但天权有太傅,有文臣武将一干忠臣。子煜聪慧,学得也很认真,我猜执明荒疏政务许是对他触动不小,所以他暗暗记下了治国安民之道,前部分有太傅的话,还有些其他人的,后面便渐渐都是他自己的一些想法,他大概并不自信,以致这本册子未被重视,但……其中不乏良策。”
子兑紧紧攥着小册子,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眸光微动,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他眼里调皮顽劣的弟弟,远离了故土,竟能于遥遥他乡心系家国天下。
“中垣诸国惊天巨变,唯顺势而进可与之俱进,切不可固步自封,墨守成规,然何为顺进之法,尚未想到……呵……尚未想到……”虽字句间还透出稚气,但其中理念已让子兑欣慰,欣慰又心疼,“本王的王弟,若是活着,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抬头看着慕容离,问道,“你给本王看这个,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慕容离摇摇头,“王上还不明白吗?子煜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王上既不舍他离去,唯有替他造一个他心中的琉璃国。强大昌盛,百姓安乐,没有战乱饥荒的琉璃国。”
不待子兑说话,慕容离略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衫,认真道,“慕容离愿赴琉璃三年,替小王爷完成心愿,若是三年未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若是三年得成呢?”
“我要回中垣。”
子兑笑笑,颔首道,“不错不错,慕容国主真是算得一手好账,”复又思忖片刻,接着道,“本王可以答应你,只是慕容国主要的不会只是回中垣这般简单吧?你既舍不得中垣,大可不来。慕容国主机智过人,战名远播,又有天权做后盾,难道还怕打不过琉璃?”
“两军交战,军队寡众未必就是定胜之数,国主不也是算准这一点才敢陈兵相逼?”慕容离淡然道。
子兑合掌一击,笑道,“你想要什么?”
“你的剑。”
剑?子兑疑惑地抚着腰间剑,奇道,“本王的剑的确是一把神兵,此为我琉璃至宝,只是……”子兑忽然逼近慕容离耳畔冷幽幽道,“除了杀人不沾血,本王还未看出有何特别之处。
“这剑原是我中垣之物,诚如国主所言,它在你手中不过是多了一柄好剑,但于中垣却不一样。”
子兑看了看慕容离,又看了看这把剑,“既如此,那慕容国主何时能从本王这里夺下这把剑,这把剑就何时归属慕容国主。只是……本王觉得慕容国主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慕容离眉宇一蹙,“国主有话不妨直言。”
子兑冷冷一笑,拍了拍慕容离的肩,“不急,本王会让慕容国主知道的。”
四目交锋,一为冷冽,一为决然,分毫不让。
子兑轻笑一声,拍了拍手,“来人!送慕容国主下去。”
慕容离略略拱手,转身随着士兵走出王帐,冷风一吹,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浑身一阵寒一阵热,与子兑的交锋颇耗心神,他摇了摇头,忽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