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庚辰的声音,眼前却是一片黑暗,随后连最后一点意识也沉溺于黑暗之中。
“阿离!”
“执明,为何不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要你走。”
“你照顾好自己,我才能安心。”
“阿离……”
“我在琉璃很好,你要好好照顾你,要好好的等着我。”
“阿离……阿离……”执明缓缓睁开眼,愣愣地看着头顶玄墨色的王帐,抬手在眼前轻轻一晃,确认自己是做梦了。
“阿离……”执明又是一声唤,即使明知不会有回应。
他缓缓坐起身,就见床榻旁伏着一人,那人像是累极了,睡得很沉。
执明揉了揉昏痛的额角,将锦榻上一层薄被替那人盖上,自己则覆了件貂裘,悄声出门了。
眼下也不知是何时,总之是星月凌空,执明仰头望月,幽幽叹道,“明月照尽离人泪,何曾团圆一双人。”
他自嘲一笑,缓步走上了寻幽台,慕容离走了,殿外已没有当值的宫人了。
空阔的大殿却点着灯,依稀有人影晃动,“阿离!”执明心漏掉一拍,顿时加快了脚步,推门而入却见是阿羽拿着烛台。
两人都是一怔,执明落寞地笑笑,“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羽这才反应过来,拿着烛台走到执明身边,连行礼都顾不上了,仔细打量着他,“陛下醒了,陛下你昏迷了好几日,阿羽担心死了。”
执明拍拍他的肩,低声道,“寡人没事。你在做什么?”
阿羽抹了把眼泪,“我来给国主打扫屋子,小胖大人说国主会回来的。”
执明神色一动,点点头,“他的东西都不要动,若是回来找不到了,他该生气了。”
阿羽听话地点点头,“陛下来这儿做什么?”
“寡人……”是呀……那个人不在了,他来做什么呢……
“你先出去吧。”
阿羽知道执明心情不好,听话地离开了。
执明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眼前床榻被褥已被换过,叠放得整整齐齐。他走上前去,轻轻抚着冰凉的锦被,将它贴近面颊,仿佛还能寻到那晚那人温暖的气息。
他的羞涩,他的坚定,他的动情,一切的一切都似温柔一刀,刀刀刻上他心头,融进他的骨血,这便是世人所言“刻骨铭心”的滋味吧……
好,好,好……怨憎会,爱别离……若是历尽千帆才能与你白头,寡人愿意尝尽一切人间至苦。
执明缓缓拉开床榻软垫,打开暗格,自其中取出两叠放的封信,放在上面的一封未署名,执明打开,这封信很长,足足十几页纸,执明淡淡地看着,没有一丝表情,他脑中唯一能想到的是他的阿离为了他一定又偷偷地熬了一夜又一夜,难怪有几次,他夜半醒来,总见他在外间点着烛灯,还以为他是又在捣鼓那些神秘的图纸。
执明摇摇头,收好信,又拿起另一封,信封上书着娟秀却颇有风骨的小字,那人熟悉的笔记,仅书四字,却足以让执明心头一震。
“吾夫亲启”。
还以为心痛到极致已经不会再有感觉,此刻却要竭力才能抑制住双手的颤抖,执明取出信,只有薄薄一页纸,上书:
吾夫执明,见字如面。
黎半生漂泊,未曾想得君眷顾,百般相护,倾心以待,虽万死亦无悔矣。然,造化弄人,此番琉璃征天权,非君不得力,乃死局也。唯置之死地方可后生。黎此去山高水长,望君努力餐饭,顾惜己身,切莫自悔自责,否则遥遥天涯之心,黎亦感同难安。临别在即,却是难言,万言千语,唯盼君安。今夜,唯一言以寄黎心:
红妆照镜双娇颜。
却羡苍山覆霜雪。
共子明月常十五。
也无阴云也无缺。
慕容离
明正二年二月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