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那家伙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人。”“这倒是不可能的,毕竟,你还在口是心非。你刚从镜子的牢笼里逃出,最好不要再被‘马修’这座牢笼禁锢。”
史蒂夫有些气馁,他能理解马修尊敬王耀的原因了。王耀又说:“接下来你就不要管别人,好好做一个人吧,去工作、玩乐、恋爱以及痛苦。只要你需要,我会尽量帮助你。”史蒂夫沉默地点点头,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停叫嚣“不可能”。他太疲倦,所以早早地上床睡觉了,王耀道了晚安,去了阿尔弗雷德那边。
“太迟了,是我们来晚了。”亚瑟压低声音,弗朗西斯望着缩在沙发上的阿尔弗雷德,一言不发。王耀慢条斯理地沏好一壶红茶:“我不这么认为,毕竟马修的身体还是健康的,他的异能也前所未有的强大可控。”
“那他的灵魂呢?他的灵魂从一开始就是……碎的。”弗朗西斯一开口就后悔了,他看见阿尔弗雷德的背影在颤抖。王耀给每个人都倒了杯茶:“你们不要小看身体的重要性,心理问题的成因与生理问题脱不开干系。首先我们得给他充足的恢复时间,然后他才会有回来的勇气,其次,我们得尽快摸清楚他的第二异能。”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亚瑟直截了当。王耀抿了口茶:“我建议什么都不要干。还有,你们以后要好好叫史蒂夫的名字。”空气很可怕地凝结了一会儿,本来所有人都以为阿尔弗雷德会歇斯底里,但是他很安静,于是亚瑟说:“如果这样能使事情好转,我会的。”弗朗西斯举手:“明天能让我和他待在一起吗?我想了解一下情况,特别是他在实验室里的经历。”
“前提是他同意。”王耀批准了,“我推荐你们去环海路走走,风景不错的,很能散心。”最终众人的目光落在阿尔弗雷德身上,亚瑟不假思索:“Iwilltakeit.”
一切暂时安排妥当,散会。
伊万在异人协会西雅图分部的小会客厅等待王耀,临近午夜,他却睡意全无,或许他也睡得长过头了。为了防止错过任何信息,王耀请求他把梦境里的一点一滴全部画下来:世界树、有门的走廊、倒挂灯塔、太阳神殿、深渊放映室、墓园小岛以及已逝的姐姐。他在梦境里遇见史蒂夫是个未解之谜,也许镜子里的世界与梦境之间有一个通道,无从得知。
“抱歉,久等了。”略显疲惫的王耀姗姗来迟,立马坐下来翻看伊万的素描本。伊万道:“这次的异能暴走大概跟马修的能力有一定联系,凭我自己的力量,短时间内我应该是进不了那边的世界了,而外部无法干涉内侧。”
“我明白,不过以你看来,马修现在是处于什么状态?”“和我那时差不多,只有意识在那边漂流,出口有点隐秘,不过绝不是难以寻找的东西,而若是游得太远,就真的回不来了。”“所以他有可能像你一样自己回来。”“很难,毕竟他是自愿过去的。”王耀若有所思:“那么,鸡蛋必须从里面破坏。”
“我觉得,不论如何都要争取到史蒂夫的支持,他是唯一的桥梁了。”“是的,我也拜托过他们了,我必须弄清楚念动力的原理。可是为了赶走一个人而善待他还不被察觉,难度未免过大。”“他不期待被人善待。”伊万摇摇头,“他说过的。所以尽管以真实态度对待他就好了。”王耀打了个响指:“那就最好不过了。”
“所以,你感觉还好吗?”王耀注视着伊万的眼睛,毫不掩饰的仿佛要看穿冰冷外壳下面的脆弱内里。伊万的笑意一刻也没有离开嘴角:“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在冒险哦,倒不如说能与姐姐重逢真的很开心,能见证我的能力的潜力也很有意思,我都想给家里写封信了。”
“这个可以,问下有没有人要去芝加哥托他们捎一程就好了!你妹妹肯定会高兴的。”王耀精神一振,能主动联系故人是伊万学会面对阴影的直接表现。
“嗯。你还有事要说吧?”伊万提醒王耀不要跑题。王耀轻快地耸耸肩:“哦,还有另一件事,这件事得暂时保密。事实上,这次查封的实验室,我们抓了一些研究人员押送到萨克拉门托,梅梅检查了一遍他们的血液,发现里面有个人是异人。”伊万好奇地重复:“研究异人的异人?”
“没错。而且据说,他就是专门负责研究马修的主持人——阿尔弗雷德他们要是知道有这么个人,指不定会合起来掐死他。”王耀用手把额前的碎发往脑后一梳,映在他眸中的灯光像一团银色的火,“显而易见,他拥有关于马修的大量情报,也许包括……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
☆、第24天
“早上好,先生。那么,让我们继续昨天的话题吧。”林晓梅端坐于审讯桌前调整好台灯的亮度,她对面被铐在椅子上的白衣男子抬头注视她,她可以清晰地看见男人眼中有一道奇异的光圈。医生清清嗓子:“好吧,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戴上我制作的抑制器。”他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上面套着一环银色项圈。林晓梅无视了他的不满:“你是马修·威廉姆斯的主要负责人。”
“是的,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年轻人。”医生欣慰地点点头,“21世纪以来,异人的质量越来越低了,如果他的基因能保存下来……”林晓梅冷冰冰地打断他:“你最好识时务点,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马修·威廉姆斯的异能是什么?”
“呃,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时间太短,手段太有限,我只能探究一部分,然后不停提出假设去证明,事实上,大多数情况我都是正确的。”“说。”林晓梅语气斩钉截铁。医生耸耸肩:“我的立场不允许我这么做。”
“请不要心怀侥幸,先生。现在是末世时代,要无声无息处理掉一个人比以前简单多了。”林晓梅叠起双腿,居高临下。医生哑笑:“小姐,要么你在虚张声势,要么你太年轻,你们绝不可能杀了我。不过……以我个人来说,我很愿意向你们诉说,只要你们能给予我对等的报酬。”
“抱歉,失陪。”林晓梅勉强压抑住厌恶的情绪,起身去联系王耀,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笔录本,“我方有一名异人拥有前世上百年的记忆,他愿意用自己的经验与你做交易。”
“让我见见他。”“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在西雅图。他会以邮件形式与你交流。”“这真是意外收获,前世记忆——多么有潜力的异能啊。”医生笑逐颜开,“我会告诉你们我的推论的。”林晓梅摊开本子握好笔。
”——首先,这个被称为‘念动力’的异能是三位一体的,也就是说,它同时属于三个存在,并且只有三人同在才能正常运作。”
上午,弗朗西斯与史蒂夫漫步于西雅图的沿海人行道上。今天天气很好,远离高楼林立的市中心,柔和的冬日暖阳铺在居民区平旷的街道上,面包房里飘出甜美的香气,一家三口手牵手出门晒太阳,史蒂夫的目光停留在夹在父母中间笑靥如花的小孩身上。弗朗西斯率先开口:“当初我们是一起决定来西雅图的,不论何时,这座城市都很美。”
“是的,他跟我也商量过。”史蒂夫把脸埋在柔软的羊绒围巾里,“他会喜欢这里的。”
“那你呢?”弗朗西斯状似随口一问。史蒂夫神情淡漠:“他选择的我都会接受。”弗朗西斯无奈一笑:“他找你商量,就是希望听到你自己的意见。如果你什么都听从他,他才会真的感到困扰。”史蒂夫一言不发,弗朗西斯只好自己说下去:“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从阿尔弗雷德和王耀那里知道的,不过既然马修爱你,你一定不像小阿尔说的那么夸张。”
“别太相信那个人。”史蒂夫谈吐客气。弗朗西斯笑了:“可能你才是最理解双胞胎的人。”
“我能问些问题吗?”弗朗西斯说。史蒂夫目不斜视:“请问。”弗朗西斯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对于你自身的存在,你是怎么认识的?”
“替代品。”史蒂夫不假思索,“我是阿尔弗雷德的……替身。当他们还年轻的时候,双胞胎的任何一个都控制不好他们的力量,所以他们必须分隔,为了安抚马修,我被创造出来,我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实现他的愿望。”弗朗西斯有些困惑:“我知道你不能暴露他们的能力,但我希望能得到更清晰的解释。”
“打个比方吧,双胞胎是一辆车,马修是发动机,阿尔弗雷德是方向盘,而我就是刹车系统。他们小时候这辆车随时可能走偏脱轨,所以阿尔弗雷德把方向盘固定住然后下车了,只剩下发动机笔直地向前行驶,可是这样还是很危险,所以他们需要我。等发动机坏了以后,这辆车将由我和阿尔弗雷德控制,不过我们前进的动力全部是马修留下来的惯性,这个能力最终也将走向灭亡。”
“天哪,你们之间的联系……”弗朗西斯噤声。史蒂夫又说:“如果马修还在,等阿尔弗雷德学会把握方向盘或许他们能继续前进的,但已经太迟了。”弗朗西斯悲哀地想到,怪不得阿尔弗雷德如此自责。
他们走到了栈道口,两个老人坐在海边垂钓,洁白的海鸥停息在黑黝黝的海礁石上整理羽毛,扑面而来的海风夹着一股清凉的咸味。弗朗西斯眺望海平线:“想想末世以前,我不怎么能看见这么漂亮的动物,我生活在城市里很贫困的地方,那里只有老鼠、蟑螂和野猫。我高中辍学以后就在干各种各样的活,得过且过,毫不关心未来的事,某种意义上,末世使我重活了一遍。”
“当你有了为之而活的事物或人,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像在朝圣。”史蒂夫说。弗朗西斯惊讶地回头:“你可真是个艺术家。走吧,请你喝一杯。”
两人找了家咖啡厅坐下,因为身上没有钱,弗朗西斯现场表演了几个魔术帮店长拉客,赚到了两杯最便宜的咖啡。他冲史蒂夫眨眼睛:“这就是哥哥我的生存之道哦。”
露天的桌子和热气腾腾的咖啡杯,鲜花和海景,真有末世前的悠闲感。弗朗西斯双腿交叠:“好吧,现在才是重头戏。也许你会感到痛苦,但我还是得问你你们在实验室里遇到了什么。你知道,我的能力是读心和测谎,但你可以说谎,然后我就什么也明白了。”
“你就是他们派来的间谍。”史蒂夫皱起鼻子,不过没有生气,弗朗西斯想他其实很好相处,除了与阿尔弗雷德在一起。史蒂夫吮了一口咖啡,廉价的苦味绵延开来:“他不想让你们知道自己的痛苦,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他不会说自己很害怕陌生环境,不会说自己一个人很寂寞,不会说被人打得很痛、被人推进水坑、被人关在厕所或者该.死的储藏柜里……他只会说没关系,我爱你。”一滴眼泪落进咖啡杯,史蒂夫骂了句脏话。
“他真的很难受很害怕,即便如此他也试图保护其他人,直到最后也没有暴露你们的身份。但是那群人抓了一个无辜的女孩把她杀了,她让他想起我们以前的一个朋友,这让他无法忍受,更重要的是,他与人有约,所以他放下一切走掉了。我觉得,这对他来说是渴望了十几年的解脱。”弗朗西斯沉默了,他能看见史蒂夫心中有一团死灰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那代表哀伤和绝望。
“所以,你还希望他回来承受这些吗?”史蒂夫喝干最后一口咖啡,满口苦涩。弗朗西斯沉重地开口:“我不知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可若说世上有人能拯救他,那只是阿尔弗雷德。”
史蒂夫冷笑:“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