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些荆安会走，去上托儿所，荆平会骑车去接他，当时他后座有个小孩座椅还被不少人笑过，荆平只不理会。他向来严于律己，毫不松懈，对荆安却总是过分骄纵，只他在外说一句走不动，荆平立刻会将他抱起，他一身的力气可能就是抱荆安抱出来的。

荆安由此特别爱黏他，荆平读大学前，兄弟俩可谓焦孟。所以他次次回来又走，荆安都要大哭一场。晚间吃饭，知道荆平在，他表叔也赶紧回来，他对这个表侄很关爱，荆平是当代好孩子典范，读书勤勉，又不骄不躁。

实在太过完美。

“你啊，回来就不要忙了，歇歇，不要老是带他。”，荆安坐在小椅子上，因为哥哥坐在旁边，特意表现乖巧，吃饭不需要人哄，自己别扭着拿筷子当勺使，一听他爸爸说他，又不高兴，把花菜故意扔在外面，被荆平表叔看见，“你又不好好吃饭，我这几天不在家，你又闹了吧。”

他这下才真要闹了，荆平在旁边看着，哭笑不得，“你把饭吃了，我带你出去玩。”荆安听了他的话，才又把筷子拿起来。“别管他，他从小就麻烦你，现在大了，该懂事点。”“也没多大，学都还没上。”，荆平不在乎，真带他出去走了一圈。夏季晚上很多人出来乘凉，他牵着荆安，穿过一群坐着的老太太。

走到小河边，人也许多，荆安看上一棵柳树，用手扯那柳枝，荆平看顾着他不让他用力。他终于放过那棵无辜的柳树，指着前面，轻声在荆平耳边说，“哥哥，小河。”“是啊，小河。”，荆平把他抱起来，就好像他还小的时候。

荆平最开始认得第一个字是什么，他已记不太清，可能是田，也可能是地。爸妈外出打工，他就是个留守儿童和爷爷住在一块，半年才团聚一次，但荆平并不觉得不开心，他偶尔会想念他们，更多时候他在家里分配的地里挽着裤脚穿梭，踩了一脚泥，也乐此不疲。

若是没发生后来的许多事，他的人生大概不会和现今一般。亲人相继去世，即使表叔表婶在荆安出生后仍旧想要过继他做儿子，他仍旧感觉孤独，心上似有豁口，不论再注入多少爱，都会悄然流走。表婶给荆安取的名字，是希望他们兄弟一生平安，荆平这样的百般呵护他，一分是为了表叔一家的照顾，一分是他自己。

他将荆安看作了很小的另一个自己，他在幸福完整的家庭出生，总有人记挂着他，将他放在心里，他会真的一生平安顺遂，既有人来爱他，也敢于去爱别人。

第37章第37章

他打开手机，又有一长条栾瑛短信，无外乎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他在那边的日子很无聊，有很多事都与前一天一样，譬如天气一直晴朗，他总是傍晚才出去坐在院子里，附近有些小孩很吵闹。荆平只回复过他一条短信，那时栾瑛刚走了几天，但是短信已经发了不少，但凡荆平开着响铃，晚间下班时音乐一阵接一阵。

那天的短信断在一个没有宾语的句子上，荆平也料想到他可能是打了一半就发出去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音乐还是没有响，他给栾瑛回复了一条，打完凉皮，之后却不知道要写什么，他的日子太过枯燥无味，不似栾瑛，即便他哀叹也是生动的。

他浑然不知栾瑛收到这条短信时的雀跃，他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把那积满了思念语句的草稿箱看了一遍又一遍，始终还是没能发出去。之后几天，他看手机看得更勤，有点声响就拿起手机。

栾太太一早注意到，“你这下再不能狡辩了。一天两天也就算了，你这一直盯着手机，还不是有人要联系。”“妈，你能别老八卦别人的事嘛。”，他正绞尽脑汁得编辑，他妈妈还要来打扰他思考。“怎么算是别人呢，你难道不是我儿子？”，栾瑛一时嘴快，他和爸妈相处时间不多，比不得栾珏亲近，这是栾太太心病，怕与他生疏。“我说错了，只是从前我也谈恋爱，栾珏肯定回来打过小报告，和妈说过，你以前从来不问这些事。”，栾瑛怕惹他妈妈生气，把手机塞进口袋，往栾太太这边坐了点，她这才舒缓些，恢复千金小姐姿态，“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还小，不成熟，知道什么。现在你都成人了，自然不同。哪次回来你有过这样牵肠挂肚时候？”

“真的这么明显？”，栾瑛低头笑笑，他不知道这件事能否和栾太太讲，他们确实不够亲密，也怕她知道了生气，毕竟荆平是个男孩子，他吞吞吐吐的，看了眼栾太太，她倒好整以暇，非常认真模样。“我是有喜欢的人，可是大概和您想得不一样。”，他不知道该如何隐晦描述这点不一样。“不一样，我都没想过是什么样的，怎么就不一样了？”“反正他是个好人，特别好的人。”，栾瑛索性先夸一通荆平，“什么都会，读书好，人也好，就是偶尔脾气有点坏，但我觉得挺可爱。”

他说这些时，脑海里回忆起与荆平一块的时候，自然浮起微笑，“有时候他说我，有时我说他，不过都不妨事。他喜欢吃甜的，超市减价的时候，买了一斤水果糖屯着。”，一个学期，他占据栾瑛大半回忆，说起他话就断不了。他说了很多关于荆平的事，一字一句都是欢喜，栾太太已听出大概，却不忍打断他。

最后栾瑛从那绵长回忆里抬起头来，他对着他妈妈，笑着说了一句，“我真的很喜欢他。”“如果，他不喜欢你呢？”，栾瑛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总会喜欢上我的。”栾太太看着眼前这个蠢蠢的小儿子，没有别的话说，“那就很好。”栾瑛得了他妈妈祝福很是开心，但还是对荆平性别缄口不提，却没想到栾太太已经从那些琐碎片段里猜出了。

“不过，你们可能不觉得好。”，栾瑛怕他妈到时候看见他领个男孩回来，气得犯病，不得不先作铺垫。“重要是你觉得好就足够了。”，这事对她又如何不是惊涛骇浪，栾瑛打小就不在她跟前长大，她还尚未能好好抱一抱他，他就已经长大，变得不爱与人亲近。

栾珏回来常说栾瑛被溺爱过头，她倒不知道是什么人溺爱他，他第一次和栾珏过来时，栾珏说他已经练了两年武术了，可他孤零零沉默地站在栾珏身旁，很刻板地喊妈妈好，爸爸好，几乎让她心碎，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你能总是像这几天开心，就很好了。”，栾瑛只听得喜欢，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会的。”

第38章第38章

栾瑛兴冲冲赶回去，马不停蹄地到了学校门口刚刚好是荆平下班时间，敲门却没人应，他翻遍全身口袋才想起来没拿钥匙出门。只得可怜巴巴打电话给荆平，“你在哪儿啊？”“我在家啊。”，荆平听他声音不对，问，“你在哪儿？”“我在宿舍门口。”，他一听荆平声音更加委屈，尾音拖到地上去。

“谁让你不带钥匙，每次都要别人给你开门，你活该。”，栾瑛没了声音，荆平想他也不容易，从国外回来必定困顿，难得放缓语气说教，“你去楼下阿姨那里拿钥匙，开了门，明天我就回来。”“是吗？”，寂静楼道里栾瑛一声吼，声控灯都被他喊亮。

隔天一早荆平果然按时回来，T恤肩膀处是荆安泪渍。栾瑛刚打完拳回来，一身的汗，不敢靠近荆平，就站在门口看他。荆平也不出声，学栾瑛直上下打量，这人去趟国外，明明每天都不出门还是黑了不少，听他说每天都是好吃好喝，身材却和吃凉皮时没多大差别。

“你回来了。”，栾瑛甩甩脑门上的汗，半天说了这么一句。“我也没走啊，回来的是你。”，荆平看着他这汗涔涔的样子，“你去洗洗吧。”“嗯。”，栾瑛喜滋滋地去了，打开花洒还笑着，

他有一点好处，就是可将快乐放大无数倍，将失落碾作一粒尘。荆平无心一句没走，好似是在专门等他，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想到这处去。

荆平就是一只壁虎，栾瑛就是他的一条尾巴，这尾巴掉了两个礼拜，今天又长了出来。奶茶店老板笑盈盈看着栾瑛，像看财神爷一般。栾瑛又过起了两杯奶茶，一碗凉皮，与荆平在一块生活的日子。

他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那帘子，很碍着他看荆平，明明是他就在对面，转个身就能看见，装了这帘子，就瞧不见他的脸。他又不想头对着梁栓的脚睡，只好趁早上晨练前，荆平还在熟睡时看他两眼，他偶尔踢了毯子，上衣翻起，露出白白的肚子来，随着呼吸一上一下，栾瑛想青蛙的肚子也是这样白的。

他那一整天有事没事就哼那数青蛙的儿歌，唱的荆平摸不着头脑，栾瑛洗完澡出来还唱，“六只青蛙，二十四条腿，十二双眼睛，六张嘴，扑通扑通跳下水。”“是十二只眼睛，不是十二双。”，他挑完错问，“你今天犯什么病，老唱这个。”栾瑛快乐地哼了一声，只不回答。

他们暑假比起其它大学算短了，梁栓又拖了大包小包回来，带了两斤炸麻花，美滋滋地给荆平栾瑛分了，正喋喋不休介绍炸麻花做法，忽然想起他们俩这是单独处了一个暑假，梁栓迅速收尾。趁栾瑛吐槽完麻花太硬要出去买豆浆泡着时，他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看下来像是没什么，栾瑛这样的少爷，很有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下午荆平出去打工，并拒绝栾瑛与他一块，“你留下把地扫了，还有你的垃圾全部扔掉。”夏季生活垃圾本就该天天扔，架不住栾瑛又懒又记性不好，总堆起来，荆平自己也没多爱干净，只是看着都快招虫，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栾瑛悻悻地待在寝室，把他散在各处的垃圾收起来，宿舍阿姨敲门要他们签报到表，看着荆平位置没人在，问梁栓道，“栓儿，这是谁？”“荆平儿，我们寝室长啊。”，他填完表，栾瑛一看阿姨走了，纠正他，“是荆平，不是荆平儿。”

他贯来是喊荆平老大，这是栾瑛第一次听他说荆平本名，也不知是不是口音问题，他们互喊了好几遍，梁栓最后的那个平总翘起来，栾瑛听他说了几遍，竟也不自觉被带了过去，“荆平儿。”，念出口竟还觉得比荆平可爱些，又问梁栓，“你这么叫他，他应吗？”“应啊。”“那他说你吗？”梁栓奇怪，“为什么说我？”

等荆平回来，栾瑛盯着他一动不动的，荆平觉着奇怪，“干嘛呢你？”“荆平儿。”“啊，干嘛？”栾瑛满足笑笑，回头不说话，好像就只为了叫他一声。荆平吃完饭去洗澡，梁栓收到隔壁栾瑛发的消息，“你以后不准这么喊他。”

他还不解其意，看了栾瑛一眼，他又是当时叫他守口如瓶的表情，梁栓这才知道他仍不死心，依旧心系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