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厉从与祝逢今近在咫尺。
近得能看清祝逢今眼里的失望和厌弃。
你看,果然是这样。
厉从笑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嘶哑疯狂,他握住祝逢今的手腕,施力压住,加深了那个吻。
之前他虔诚、谨小慎微,就像地面上一个赤脚的少年仰头追着自己的风和云。
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捉住的。
可现在,这个吻侵略、如此露骨,是少年日日夜夜的念想和欲望。
衣料与床单剧烈地摩擦,祝逢今在发热,四肢不够有力阻挡厉从,两人靠得太近,连扑出的鼻息都滚烫,他只觉得自己被围困在火里,厉从是唯一可以救起他的人。
而他不愿意被救。
感受到身下那些绷紧挣扎的肌肉陡然松懈,厉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祝逢今的发顶,祝逢今的头发总是柔滑,像上乘的绸缎,凑过去浅嗅,还能闻到淡淡的白花香气。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人像这样,抚摸着他的头顶,手掌的温度递到他的心里,告诉他,回家吧、快快长大。
他长大了,却失去了这个人。
“滚开。”祝逢今趁机推开厉从,他狼狈地向后挪了几下,嘴唇微张地补充在那个吻中被攫取的氧气,被吻过的双唇格外红艳,如一朵被清水浸泡过后的玫瑰,因为带刺,碰过的人都沾上了血。
厉从的声音微微发抖:“我爱你,逢今。”
祝逢今喘着气,他已经快说不出话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咬牙切齿:“滚回你的房间睡一觉,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也不相信,不是么。”厉从向祝逢今靠近,“你面前的这个人,敬你、爱你,想拥抱你、吻你,对你有非分之想。他不想再被当作弱小的乖乖仔,他想成为你的伞、你的杖、你的刀,和你身后最坚实的盾。他从第一天见你的那天就这么想了,想了好多好多天。”
他从第一天就这么想了,想了好多好多天。
祝逢今不会知道,他带厉从走的那天,就像把一个脚掌都被泥浆沾湿了的小孩拉走,那个人替他掸落了一身的灰尘,让他住进了最轻盈洁白的羽毛里。
他却觉得还不够,贪心地想拥有那个人。
“你……”祝逢今抬眼看他,“小从,任何人都能阐明爱意,我不会觉得你做错了,错的在于方式,你不能打着爱我的名号,就对我做我不愿意的事,但你还小,我原谅你。我同样爱你,可仅仅局限在家人,我希望今后也能那样。你只是没有遇到更好的人,真心太重,我收不起。”
“你收得起,只是你不愿意看。”厉从双眼发涩,“你心里有人,所以看不见其他。对不对?是江阿姨,是三叔,还是……爸爸?”
提到厉演的时候,厉从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猛地直起身来,像是被刀刺中,突然之间,往事冲破闸门,强力地划过他的心,疼得他眼睛都无比酸软。
“你从来不过生日,因为那天是爸爸的忌日。可庆祝和缅怀明明能够分开,你让我倒掉了那个蛋糕,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亲手做过,你明明,说过会做给我吃的。”厉从低声诉说,“还有那粒纽扣,是很好的牛角,是他的吧,你们做了什么他才会在你的家里只留下一粒纽扣?”
祝逢今不明所以:“你在胡说什么,什么纽扣,我不知道。”
“我没有胡说!那就是厉演的扣子,你们在波士顿见过面,如果只是兄弟,他的扣子为什么会掉进你床间的缝隙里?”他提高音量,委屈和怒火已经占领理智,“你和他从来都不只是兄弟对不对?他不要我和妈妈,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他没有说完。
向来温和、连生气也不会红脸的祝逢今,抬手给了这个口不择言的人一巴掌。
这一巴掌凝聚了祝逢今所有的情绪,扇得厉从耳道内嗡嗡作响,少年的脸上即刻浮出一大块红印,他听见祝逢今一字一句地说:“你这样是在侮辱你父亲,也是在侮辱我。我祝逢今,从来没有说出过我的感情,不论是在他生前,还是在他死后,我都没有给他带来困扰。”
大人的世界,隐秘而多情。
因为顾忌太多,连真心也只是装作轻轻。
就算爱有十分,也无法宣之于口。
“你终于说出来了,”厉从双眼模糊,他笑,“你终于……说出来了。”
刀子一直被祝逢今用布裹住,深深埋在心里,是他横冲直撞,硬要将刀刨出,然后上举、用力地往心窝上扎。
那个人已经做得很好了,事无巨细、嘘寒问暖,让他没有忧虑地长大成人。
真的已经足够好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