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这种天气,就像一个缠得死紧的讨债鬼,总是在人最不期望的时候到来。
比如现在。
半夜起雨的时候,元驹还沉浸在睡梦中,等到豆大的雨珠将窗户砸得噼啪作响,他便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窗外的雨来势汹汹,大有将天地侵吞的架势,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应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今晚这场雨和6年前的那次相比,有着异样的相似。
十一窝在他的腿弯睡得正欢,早已没了睡意的元驹倚着床头,怔怔地看向外面。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母亲倒在雨水中那张惨白的面容……
有时候并不是他不想忘记过去,而是回忆如潮水,推着他不断回头。
暴烈的雨声似乎消弭掉了世间的一切声响,然而在一片混乱中,元驹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撞击声。
是什么东西沉闷地撞击墙壁的声音。
他皱眉细听。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而隔壁,恰好就是艾信鸥的房间。
暴雨,奇怪的声响,害死他母亲的罪魁祸首……这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不断告诫着他别去理会旁边的古怪。
假如艾信鸥因此出事,不是正好报了当年的仇吗?元驹纠结地咬住嘴唇,这样在心里说服自己,却收效甚微。
几经挣扎,好奇心最终还是驱使他下了床。
走出温暖的房间的一刻,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颤。
他来到艾信鸥的房间前,正想敲门,却发现那扇门根本没有合严,门边开了一道细细的小缝,似乎就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元驹的手不知不觉地放到了门把上。
去……还是不去?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同时,房间里忽然传来重物翻倒的声音。即便是在雨声如此嘈杂的情形下,依然巨大得让他一震。
元驹一惊,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对着漆黑的前方呼唤起来:“艾信鸥?”
房间里太黑了,紧拉的窗帘将最后一丝光线淹没,除了元驹所在的门口的位置,其他的一切都看不真切。
他试着伸手去摸开关的位置,却一无所获。
短暂的迟疑过后,元驹还是进入了房间。
“艾信鸥,你在哪儿?说句话。”
一直得不到回应,元驹不得不伸出双手,一边低声呼唤对方,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因为过于黑暗的缘故,他不时便要踉跄一下,等走到接近房间中央的位置时,元驹感到脚尖碰到了一个阻碍。
他被一声呻/吟吓得收回脚。
“艾信鸥?”元驹蹲下身,仔细地摸索起来。没多时,他便摸到了对方的额头。
元驹还没来得及惊喜上一秒,就感到手中一片温热。
他惊慌失措地摇了摇对方:“艾信鸥,你说话!”
艾信鸥发出一声低低的回应。
这样目不视物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元驹当机立断地放下对方,用最快的速度摸到窗户的位置,用力拉开了沉重的窗帘。
月光霎时间涌了进来。借助微弱的光线,元驹看清了艾信鸥现在的模样——
他整个人蜷缩在地毯上,仿佛在水里浸过般冷汗淋漓,白日里盛气凌人的一双眼此刻正紧紧闭合,嘴唇不时翕动,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艾信鸥如同被痛苦的浓浆包裹,完全失去了生气。而在他的额头处,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此刻正无声地涌出鲜血。
他应该是撞晕了。元驹猜想,跑过去扶起对方。
他坐在地毯上,把艾信鸥拥在怀里,轻轻擦掉对方额头的冷汗,低唤道:“艾信鸥?醒醒。”
在他的坚持下,艾信鸥终于恢复了知觉。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双眼——长时间的闭合以及阴暗的光线使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只能大致看出元驹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