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信鸥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是你啊”,后知后觉地按住作痛的额头,等到眼前的事物渐渐转为清晰,他却好似看到了什么让他极端恐惧的事物,一声惊叫过后,拼命挣扎着向外退去。
元驹一时不察,被他推了开来。
“我听话!我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求求你别再打我了!”艾信鸥瑟瑟发抖地趴在那里,不住地求饶。
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呜咽着恳求对方高抬贵手。
元驹撑着地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是什么让艾信鸥如此恐惧?还是说对方只是在装样子逗弄他?他的心中浮现起这个巨大的疑问,却没有答案。
元驹试着去推艾信鸥的肩膀,想要借此让他恢复清醒,只是手指才刚接触到艾信鸥的衣服,对方就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低叫。
“我错了!我错了!我一定听话!”艾信鸥的状态比刚刚还要癫狂,他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抖动,目光飘忽没有方向,似乎下一秒就会因为恐惧而休克在那里。
元驹的手僵住了。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灯突然被“啪”的一下打开,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
梁管家披着睡衣匆匆赶来。看到元驹的一瞬,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下,却没说什么。
“我来吧。”他镇定地从元驹面前接过艾信鸥,看样子已经对这这种局面习以为常了。
梁管家取出医药箱中早已备好的镇定剂,慢慢注射进艾信鸥的手臂。几分钟之后,艾信鸥就沉沉睡去,仿佛一个沉迷美梦的孩子,全然不见方才的失态与疯狂。
元驹松了口气,和梁管家合力将艾信鸥送回床上。
等到一切重归平静,只余着雨声还在窗外作响后,梁管家带着元驹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驹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虽然他不确定梁管家是否会回答自己。
果然,梁管家陷入久久的沉默。
近乎有一个世纪那样长,就在元驹以为对方不会回应、打算就此返回卧室的时候,梁管家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躲开元驹灼热的注视,把脸痛苦地撇向一边。
一道闪电倏地划过,照亮了梁管家正在张合的嘴唇。
随着那一个个低不可闻的字句从眼前人嘴中流出,元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第9章世网萦
有多久,梁管家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那天也是和今天一样的大雨。
在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梁管家曾经无数次自责地设想,如果那天他没有去地下室,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少爷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番痛苦的模样。
但是一个“如果”,就将他所有的设想毫不留情地推翻了。
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可以从头再来的事情,就像他那天选择了去地下室,就必须要承担失去少爷的后果。
梁管家痛苦地闭上眼。回忆如同一张越收越紧的网,将他牢牢地罩在其中,无法喘息——
他看到自己,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孩童,渐渐长成强壮的青年,再一点点塌下脊背,变成现在的衰败模样。无论他的身形如何改变,脚下的艾宅都未曾被撼动过一丝一毫。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在这栋大宅里了。他的爷爷,父亲,再到他,都是艾家的管家。艾家的荣辱已经融入到他的骨血、呼吸中,与他自己的命运相生相息。
他还记得自己颤抖着双手,从艾老先生手中接过温软的少爷时,那份激动到难以言表的心情。
在襁褓中就失去了父母的少爷,几乎可以说是被他一手带大的。他在艾信鸥身上,倾注了无限的期盼与爱意。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本该对艾家、对艾信鸥忠心耿耿的他,却也产生了不该有的私欲。
当那个女人站在他面前时,他对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心动了。
女人来应聘的时候是一场小雨天,打湿的衣物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像一只被洗白的羔羊,无助地站在那里,环着肩瑟瑟发抖。他们之间明明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他却闻到了一股柔软的馨香,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沉寂在心底的欲望,仿佛被一根火柴擦亮,蠢蠢欲动起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心动,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女人的履历很清白,看不出什么可疑的破绽。也或许是有的,只是对当时已经蒙蔽了双眼的他而言,难以察觉。
抱着不可言说的目的,他将那个女人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