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户世家找了来,一人架我一只胳膊,把我摁在长凳上,欲杖毙之。
他以恐吓之法,救我一命。
世家起疑,似有污秽作祟,于庙观请出一位道士。
道士一来,法光大开。
他倾尽全力,又救我一命。
然,终是犯了杀戒。
我不过埋他一具尸首,他却以硬断轮回之机来还。
世间于“情”字一事,我从未参透。
不得轮回,便成厉鬼,受尽天谴之苦。
他的实体愈发/缥缈不清。日光所照之处,化作一抹荒烟直上。
他却还是喜欢太阳,喜欢细碎斑驳的亮光下漏,他在梨花树下,一锄一个坑。
我决意教他识字,多一份本领在手里,无论去了哪里,总少一分被人欺负的机会。
转念一想我的处境,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我不愿告诉他。
我于案前,听他摇头晃脑喃喃念书,似是孩童咿呀学语。
他念完一本,我便烧一本赠予他。
陋室藏书三万册,尽数焚予君亦不足惜。
世人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却庆幸,多一事,便多了一丝转机。
转机自我焚了一本佛经而始。
他收下佛经后,形体由淡抹变到了浓墨。
我由此断定他有佛缘。
我之所以在这佛寺中,也是因为此。
然而老和尚却道我与他纠缠,日后必当自断佛缘。
我的一机佛缘,因他生,因他起,如今却要我弃他而去,以图佛缘久续,荒谬可笑。
老和尚见我如此,不再劝解,低头合掌,道:“阿弥陀佛。”
我亦道:“阿弥陀佛。”
我缓缓下山,发上骨簪脱落,点地一跃,倏而不见。
我左手看似于空中虚握。
我取了他尸首的一根骨,雕成发簪,以便他栖身于此。
远处飞鸿一抹,素月一湾,苍山几座。
“情”之一事,参透也好,不悟也罢。
我只知,与他同路,其余世间万事万物,皆为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