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并未表现出分毫的不快,即空还是能读懂他。他把茶水饮尽,这才从腰间取出一对宫铃递过去。
即空接过来一看,疑道:“你怎会有此物?”
白修宁:“一个朋友赠的。”
即空将宫铃还给他:“鬼道中人何时成了你的朋友?”
白修宁知道即空聪慧,和他说话从来不需要拐弯抹角,于是道:“你也觉得这样不妥?”
即空摇头:“妥不妥并非我等外人可道,而在于你自己怎么看。”
白修宁垂下眼睫,看着掌心的那对宫铃。昊渊系的如意结已经散开了,他想凭着记忆绑回去,但试了许多次都不成功。他看着那条红线,只觉得红线两头空空的模样无比讽刺。
即空看了他一眼,又道:“看来赠铃之人于你而言十分特别,若你只是苦恼对方的身份,我觉得没有必要。”
白修宁笑了,笑意却并未进入眼底:“你们说的都很轻松。”
即空:“修宁,你既然愿意收下此物,至少说明对方在你心中已是不可轻视。以我对你的了解,若对方品性有问题,你断不会与之往来。那你又何必介怀这东西是不是邪物,对方是不是鬼修呢?”
说完又给白修宁倒了杯茶,白修宁并未端起来,只是看着清亮的茶汤,以及面上飘着的嫩绿的竹叶发呆。
即空从未见过他在感情上苦恼,却觉得这种苦恼于他而言是好事:“你来见我之前,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白修宁握紧了手中的宫铃。
他以为不去想就没事了,但刚才白谪的那番话却让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又失控了。
他不知道原来昊渊在他心中已经深深扎了根,已经可以左右他的情绪而不自知了。
他不喜欢这样,这种情绪会让他无法抑制的想见昊渊。可他与昊渊的身份又是不可能的,难道真的要像之前说的那样,把昊渊的修为废了,藏在祁连山上陪他一辈子吗?
白修宁做不出这种事,更不可能为了昊渊就辜负白子监对他多年的栽培和期望。
他对白氏辅君的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不能因为私情就忤逆师父,抛下师父交给他的担子。
更何况现在白氏出了内奸,他又怎能在这时候允许自己去想那么荒唐的情爱呢?
他来找即空,是希望即空可以分析利弊,阻止他的。
可即空却给了他完全没想到的一击,即空问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决定?
他有些茫然的看着茶杯中漂浮的竹叶,他能有什么决定?
窗外的暖阳通过明纸渗进来,将白修宁纤长的眼睫照的根根分明。即空看着那上面沾了点不明显的微尘,脑海中想起了一首偈。
他朗朗道:“菩提只向心觅,何劳向外求玄?听说依此修行,西方只在目前。”
白修宁恍然抬头,看向他的眸中隐隐有了动摇之意:“若是劫又该如何?”
即空叹道:“谁能在一开始就分得清缘或劫?三藏法师慧根深重,尚不能在取经路上分辨出人与妖,你我皆是凡人,又何必将自己逼得这么紧?”
白修宁不说话了,他端起茶一饮而尽,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正要起身时,又听即空继续道:“修宁,你的心已为你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否定它。人生苦短,你为白氏承担了太多,是时候该为自己想一回了。”
第十八章
半个月后,祁连山
“师父,师父?师……”
白谪第四次停下捣药的动作,无奈的看着坐在旁边出神的人。他的叫声终于引起了白修宁的注意,但在看到白修宁又表现出的歉疚时,他终于忍不下去了,把手中的石捣一放,擦干净手便推着白修宁往外走。
“怎么了?”白修宁疑惑道。
白谪将他推出药室:“师父别在这里陪徒儿了,还是出去散散心吧。”
白修宁不解的看着他:“为何?你不是尚未研究清楚分量?”
白谪:“师父如此心神不宁的,连带着徒儿也没法专心了。”
白修宁这才反应过来,只得咳一声,叮嘱他注意分量便离开了。白谪看着他消失在长廊尽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师父依旧不肯告诉他到底在想什么,白谪从怀中摸出一个精美的布包,现在只能寄望今晚给师父一个惊喜了。毕竟今日是师父的生辰,虽然师父一向不准旁人为他庆贺,但每年他们师兄弟三人都会帮师父庆祝的。
他将药室中的东西收拾清楚,跑去找两位师兄商量今晚的事了。
白修宁这些日子确实不在状态,虽然并未被旁人看出来,但白子监都问过他两次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