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杂种,洛伦佐·马尔蒂尼,他要杀了我!先生,我收回从前一切冒犯的话语,只求求您不计前嫌,保护我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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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Ch.63
萨尔瓦托,那位马尔蒂尼的顾问先生,坐在巴罗内酒店的套房里。他搞不明白,究竟是出于怎样奇妙的原因,事情才会发展到这种境地。毫无疑问,作为他们的对手,巴罗内绝无一丝一毫的,收留萨尔瓦托的责任。而事实上,那位巴罗内的顾问,对此也绝无一丝一毫的,可以称之为善良的好心。
他依旧记得,朱塞佩站在他的面前,像看蝼蚁那样藐视着他的一切。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是那样无情,那样充斥着冰冷的气息。萨尔瓦托和他对视着,希望用最悲哀,最诚恳的语气,乞求朱塞佩的原谅,乞求他那无所不能的庇佑和宽宏大量的好意。
但朱塞佩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直接无视了理会他的话语,甚至无视了那些鲜血,那些狰狞开裂的伤口。他只是沉着嗓音,让守卫把这位可怜的老人带到大街上去。他依然记恨着全面战争里的旧仇,记恨着萨尔瓦托说他是小男娼的事情。他不能容许,也不能强迫自己忘记这些事情。他们是敌人,尽管有谈判立下的约定,但在两个家族之间分出你死我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朱塞佩,即便对萨尔瓦托受难的原因有所头绪,可还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做出半点好像宽恕似的行径。他想要堂堂正正的,在由他们所发起的战争里和马尔蒂尼一决胜负。然后告诉他的对手们,所谓恐惧,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朱塞佩是那样渴求着胜利,那样渴求着踏平芝加哥的土地。他从唐巴罗内在世的时候就开始盘算这一伟大的愿景,而直到现在,泽维尔彻底稳定了根基,才慢慢有了将其实现的能力。
他也知道,萨尔瓦托绝对是和洛伦佐产生了某些分歧,那位二把手背叛唐马尔蒂尼的事情,或许也已经暴露在了人们眼里。在这种情况下,朱塞佩最好的决定,是想办法从萨尔瓦托口中得到一些关于结组的信息。毕竟巴罗内的人物,再如何竭尽全力的打探,也不可能比这位马尔蒂尼的顾问先生知道得还要详细。
但尽管朱塞佩明白这一切的道理,却还是不能宽恕萨尔瓦托的言行。如果在从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帮助这位老人,然后为巴罗内赚取一些切实的利益。毕竟,朱塞佩不是一个“西西里人”,他的仇恨和愤怒都远不及金钱敲击的声音。可是泽维尔,那位小少爷,此时此刻正站在他的后面,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朱塞佩忽然踌躇起来,他不想被那位小少爷看作是毫无廉耻的娼妓。他莫名其妙的,想到了某种,所谓“尊严”的东西。他极力的,避免表现出自己那反复无常的个性,甚至不惜显得有些做作和刻意。他想,如果泽维尔看见自己就这样向他们的敌人提供帮助,提供一些实实在在的救济,那位小少爷会不会因此而厌恶自己?
说到底,那位小少爷曾经遭遇过马尔蒂尼的追杀,遭遇过无数生死一线的情形。他有理由憎恨这些对手,也有理由出于某种固执而又不择手段的念头,放弃眼前一些可有可无的,迟早都能获取的利益。他们早就在消灭敌对阵营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尽管萨尔瓦托相当不幸,也相当值得怜悯,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马尔蒂尼的标志。
对于眼下的,这种复杂情况的决断,朱塞佩不得不迅速的思考着答案。他想要弄明白,那位小少爷的想法,然后避免作出一些让他失望的事情。他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将萨尔瓦托赶出门去,就算不考虑那位小少爷的想法,现在也不是和洛伦佐发生矛盾的时机。
朱塞佩打算再多说几句,并最好在一众大人物面前,让马尔蒂尼和巴罗内划清关系。他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就要抓住机会把话挑明,让芝加哥城的议员先生和法官们都知道,巴罗内终将向马尔蒂尼讨回正义。
然而就在他说出这些伤人的,刻薄的话语以前,那位小少爷却突然扯住了他的衣领。朱塞佩因此被噎了一下,满腹牢骚失去了用武之地。他很想回头和那位小少爷理论几句,并很想警告泽维尔,让他今晚最好睡到褐石大楼的沙发上去。但很可惜,那位小少爷已经习惯了他的歇斯底里。他没等朱塞佩发作,就抢先和萨尔瓦托交流起了那些悲哀的遭遇。
而那位小少爷脸上的善良却似乎是真实的,似乎拥有某种确切的形体。泽维尔眨动着那双蜜棕色的眼睛,并在嘴角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凑到萨尔瓦托的面前,动作潇洒的弯下腰去,然后语气温和的,向这位可怜的老人解释说明:
“先生,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原谅朱塞佩的无礼。毕竟他刚喝了几杯酒,有些不大清醒。我和他说过许多次,让他不要这样固执,让他宽恕曾经发生的一切不幸。可他的性格如此,纵然是我,也毫无改变的余地。”
他说到这里,自嘲般的耸了耸肩,然后又继续接道:
“我弄不明白,您和洛伦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伟大的唐吉拉迪诺要我们友善,并让我们签订了协议。所以,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可以对基督发誓,现在的巴罗内是马尔蒂尼最忠诚的伙伴,也应当承认彼此的友谊。如果这里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我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能力。”
恐惧和惊讶让萨尔瓦托失去了判断的能力,他不能从那位小少爷的语气里察觉到某种冷酷的含义,正如他不能揭穿泽维尔的,那副另有所图的面具。他只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无私的救赎,受到了莫大的宽慰和同情。他的性命因此有了保障,他的生活也因此有了憧憬。
他几乎像是抓住最后一条绳索那样,紧紧的抓住了泽维尔的手臂,他的眼泪又重新布满了脸颊,他的痛苦令笑容显得有些狰狞。这位可怜的老人,上气不接下气,竭尽全力的恳求着泽维尔的原谅,并感谢他那仿佛天神般的悲悯。
朱塞佩有些莫名其妙,他原本以为,泽维尔一定会拒绝萨尔瓦托的请求,然后毫不留情的将这位老人逐出门去。但事实上,那位小少爷远比他所想的更加冷静,更加深谋远虑。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或许对泽维尔并没有那样的了解,也没有那样的交情,才会误认这位小少爷只有固执和不择手段两种个性。
但不管怎样,朱塞佩都不能阻止泽维尔把萨尔瓦托安置在酒店里的决定。毕竟,马尔蒂尼的打手们还在附近,还在窥伺着那位老人的头颅,还在希望用子弹解决一切问题。
虽然出于战争准备的考虑,朱塞佩在宴会大厅里增加了许多负责安保的士兵,但这依旧不够护送那位可怜的老人到最近的安全屋去,更不够确保路上不会出现其他的可怕事情。所以那位小少爷在考虑过后,让部下把萨尔瓦托带进酒店的客房里去,并命令他们处理一下这位老人的伤口,给他一点食物和药品。
泽维尔和朱塞佩商议,要他也在酒店里留宿,并试图根据萨尔瓦托的口供,对家族内部的部署作出最快的调整和反应。他们一定要立刻了解这些信息,毕竟在收留这位老人的同时,就已经和洛伦佐产生了对立。
以上一切的一切,导致了萨尔瓦托,这位马尔蒂尼的顾问先生,在沙发上不安的待命。他的眼眶上布满了乌青,嘴唇也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让他不敢大声的言语。他的肋骨可能有些骨折,左臂脱臼后又被手法粗暴的装了回去,没办法,那些巴罗内的士兵不会对他存有半点好意。
伤痛让他只能可笑的,相当无奈的瘫在靠背上,等着那位小少爷的,足以决定他命运的问询。萨尔瓦托虽然在潜意识里,理解这种境况的原因,可他从情感上,还是不能接受这种天翻地覆的事情。他在两个小时以前,还坐在位于富豪区的别墅里,吃着佣人制作的晚餐,享受着唱片机里节奏轻缓的乐曲。
最先发生的,是来自秘书的电话,告诉他洛伦佐带人封锁了办公室,拿走了他所有的文件和笔记。萨尔瓦托有些意外,知道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情,但他起先还把一切归结于有人告了他的黑状,才使那位年轻的二把手作出如此行径。他想,自己应该去打个电话,或者干脆亲自上门反省,顺便向洛伦佐了解一下来龙去脉,以免于某种欲加之罪的侵袭。洛伦佐应该会原谅他的,毕竟他们之间也有十多年的交情。
而至于唐马尔蒂尼的遭遇,萨尔瓦托虽然有些遗憾,有些莫名的胆战心惊。可说到底,他和这些权力继承没有任何关系。就算他不幸知道了一些可怕的事实,一些可怕的东西,但只要他缄默不语,灾难就不会在他的身上降临。
萨尔瓦托一直这样确信着,确信洛伦佐会对他怀有一丝饶恕的心情。他认为一切还是出于无故的中伤,出于派系的分歧,直到他的保镖向他报信,说洛伦佐正带了大批军队,试图冲进那座位于富豪区的住宅里。这位可怜的老人到那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要被杀人灭口,是要被清除出马尔蒂尼。
他几乎用某种前所未有的速度,打开他的大门,飞奔向他的轿车,然后猛踩油门,离开了人口稠密的街区。他明白,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就没有任何向同僚求助的意义。可他又不能放弃救援,独自一人在入夜的芝加哥城里亡命。由于这些无情的限制,萨尔瓦托产生一些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的念头,他忽然想向那位正在参加宴会的,巴罗内的顾问先生呼救,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朱塞佩是个聪明人,是个利益大于仇恨的人,他应该能明白这种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