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你可打住喽,万一十九弟藏在什么地方听着……”
“够了,人没找见还有理绊嘴了,咱们先回去,既然找不到十九弟,就直接去帮大哥,咱几个总也见过些世面,不信一点帮不上忙。”
“二哥说的是,得快些走,只怕耽搁得太久,回去还不一定赶得上。”
十几个壮硕的汉子摞在一起,你追我赶地跑回了营地,在校练场转了一圈,迟迟未能找到比武的地点,灰头土脸地走回了营帐。
帐中难得摆了说得过去的好吃食,脸上顶着肿包淤青的石勒忙进忙出,汲桑神色阴沉,坐在上首一语不发。
“弟兄们快快入座,公师将军赏给咱们胡炮肉吃,搭上几坛浑酒,可是有口福了!”
汲桑面上仍然不见喜色,王阳拉过石勒耳语道:“老三,今日比武……大哥真的赢了?”
石勒大声道:“大哥英明神武,所向无敌,不然这赏赐又是哪里来的?”
众人恍然大悟,接连落座,只等汲桑动筷,可汲桑倏地一站,还冷冷瞪了石勒一眼,满脸怒色甩手走了。
盘腿坐在地上的众人面面相觑,石勒满不在乎地爬起身来,挨个满了碗酒,然后对着王阳道:“大哥不在,二哥为大,再不下筷,好好的肚肉可就糟蹋了。”
王阳虽然满心疑惑,一看在座饥渴难耐的众人,憋下疑虑扒拉了几筷,众人霎时间一哄而上,不再有人提及此前的剑拔弩张。
风骊渊彻夜不归,石勒也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翌日众人才知晓,赢得比武的不是汲桑,而是石勒,汲桑封给他的“扫虏将军”名副其实,二人已是平起平坐,分庭抗礼。
王阳之前跟着风骊渊学拳,进境不及石勒,但对风骊渊却是生出不少好感,几番思量下来,还是觉得处处可疑。
次日点卯完毕,王阳手下少了一个人头,翻开名册一查,竟是被他接济过的康二六。
连年战乱,自然少不了耕田撂荒,饿殍遍地,几日前王阳护送军粮,半途遭遇流民袭击,这些流民已经饿出了骨相,实在不堪一击,唯有领头的康二六与他缠斗数十回合,终因体力不支被俘获。
康二六人高马大,拳脚也算说得过去,众人跟着他打家劫舍,吃了几顿饱饭,更是死心塌地,只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遇上了势不可挡的“平北将军”。
流民们作鸟兽散,再无反击之力,王阳觉得康二六勇力过人,所作所为多半也是迫不得已,便将手中干粮尽数送出,邀他投入公师藩帐下。
而这一时的大发善心,引来的却是被人反咬一口。
康二六本是白虎帮那位头人的兄长,误打误撞遇见了汲桑。这人看着有些颓靡,王阳全然猜想不出,他竟有挑衅寻仇的胆量。
问得那日击败汲桑的汉子就是康二六,王阳一时愤懑难忍,趁着午后众人休憩,打晕守卫偷偷潜入牢房。
王阳换了守卫的衣物,沿着牢中走廊挨个排查,寻得一隅偏僻角落,瞥见一个埋头大吃特吃的背影,待他连着摇了好几下牢门,那人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饭难吃不说,还误了点,又烦老子作甚?”
“康二六,还认得我么?”
康二六猛地一转,惊道:“王、王大哥,你跑这儿来作甚?”
“白眼畜生,问问良心,老子哪里对不住你,非得背后捅刀子,逼得我们兄弟一拆两散?”
“我弟弟被那汲桑活活打死,有人点破他的命门,我只想试试管不管用,谁知还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
“胡说八道,大哥武功盖世,岂能被你说成区区的‘死耗子’,定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暗手段,才让大哥栽了跟头,快点说来,饶你不死!”
康二六冷哼一声,说道:“王大哥根本不愿信我,说了又有何用?”
“天理公道自在人心,你要说了假话,日后自有报应。”
康二六听罢,忽然笑道:“好一个‘天理公道自在人心’,王大哥胸怀坦荡,只是性子太冲,日后小心着些,不然还有的苦头吃。”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大哥的破绽是谁跟你讲的,快说?。”
“是个羯族汉子告诉我的。”
“羯族……可是后来打过你的那个汉子?”
“正是。”
蓦地,一点脚步声响在耳边,王阳急忙闪到墙根暗处,屏息不动。
只听牢门咔嚓几声被人撬开,康二六不知怎的,开始猛咳不止,待到来人走远,便再无一点动静,王阳侧身回首,方才的牢房已是空无一人。
“难不成刚才那人……是老三?”王阳越想越难心安,一大步刚刚跨出,霎时被人钳住臂膀。
“二哥!怎么是你?”
那人果然是石勒,王阳满眼的惊惧之色,石勒松开手上挟制,也是一脸惊慌。
“我……来这找人。”
“巧了,我也是来找人的。”
“老三找的……是谁?”
“就是昨日坑害大哥的那个康二六,公师将军派我来的,让我将康二六提出去,说要打探一件事。”
王阳盯着石勒看了半晌,石勒眸中惊色孚定,寻不出作假的痕迹,兀自喃喃道:“方才我还同他问过话,谁料转个身人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