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看了这花娘一眼,花娘噙着笑,却不曾看他。
琉璃灯下,睫羽分明,白皙的面颊晕着胭脂色,宛若初雪下的白泠花,幽幽的惹人怜爱。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坐在门外一袭雪青布衣的女孩,手持针线缝着衣裳,她的眉目清婉,嫣然浅笑的抬眸看了过来,轻声一唤。
“莲。”
……
鬼使神差的,连城接过花娘手里的酒盏。
花娘得寸进尺,不肯松手,盈盈一笑,就着手腕将酒往连城唇边送。
清一瞥了她一眼,手背往桌上敲了敲。
花娘鬼迷心窍不管不顾,就在一瞬间,她离连城靠得极近,直到她伸手摸上连城的面具一角,连大奸臣突然夺过她手里的酒盏,起身逃开。
花娘扑了个空,不甘愿的退了回去,兀的对上清一的眼睛,吓得一个哆嗦……
天呐,她她她……她方才都做了什么,她会不会被主人埋了!
不,她一定会被五马分尸的。
“完了。”她绝望的想。
清一冷冷一瞥过,就听连城跑那盲眼琴姬身边,插科打诨,极其浮夸,“琵琶,我最爱听琵琶了,小丫头你与我说说你都会弹些什么?”
这琴姬叫卓灵,是锦城弹琵琶最好的一位,色艺双绝,因自小盲眼,留在老鸨身边养着,至今仍是卖艺不卖身。
“锦城的三千六百曲目,我都会。”
锦城的姑娘说话都是温温和和,唇齿留香,更莫说这位名声仅此花魁娘子的琴姬。
连城想了想:“这良辰美景,就弹一曲《青丘月》吧。”
《青丘月》是一支殇曲,诉的是一只青丘之狐望月而死的叹息。一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二叹秋水无痕情不达,三叹一江春水向东流,四叹碧海青天夜夜心。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
曲是好曲,就是与这秦楼楚馆的风流地儿全不相衬。
来青楼听殇曲,也算头回见。
卓灵讶异,笑道:“您真奇怪。”
她笑起来是极好看的,满是少女的娇俏。
连城坦然,“奇怪便奇怪,待会还有更奇怪的,带你一起乐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清一愣了愣,花娘们眼珠子转了一圈。
更奇怪的,一起乐乐……这听起来。
可太坏了。
……
一处地界,两种风景。
锦城,冼华宫。
冼华宫是南朝旧址,周遭有皇朝军队驻守,常年都是冷冷清清。和锦城的风月井水不犯河水,慢慢的,大多人还真就以为锦城这地儿被皇朝遗弃。
绛雪是第一次来这,走路都有点发飘。
南朝曾是三千界最富庶的国家,冼华宫的一砖一瓦都是细细琢磨过的。揽天下之景色,四季收于此中,处处皆景。
转过雕花门,走过铃音长廊,入目是一片广阔水域。
水中,一颗红枫巨木倾斜,撑开一柄遮天蔽日的红色巨伞,根木可见。
根木之上,赫然是一座美轮美奂的楼台水榭。
月影青辉,照水红枫,一条白玉石道将将没在水面,像半弯的一轮月,蜿蜒的通往水榭。
玉石道两侧,十数个白衣白冠的俊美少年手提宫灯立于水上,灯火杳杳,仿若人间仙境。
在玉石阶前,降雪差点迈不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