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鸣溪正出神地凝望着他们的方向,不过显然不是在看姿色无盐的西堂长老,而是看昨日那还未来得及亲近的美人恩公。
他自是不知晓西堂长老在昨晚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而这一切又与自己有何关联,只道难得遇上了这般漂亮的美人,还是当年救他一命的恩公师父,无论如何也不愿错过这大好的姻缘;怎奈美人恩公始终待在西堂长老的房里不出来,便也还是暂且待在这树上思索对策。
察觉到越鸣溪的心思之后,彻莲那原本燃起些许希望的心便蓦然凉了下来。
“你们的事,我已从无我大师那里打听得了一二。”空梵并未理会越鸣溪投来的炙热目光,眼见师兄的神色变得黯淡下来,便安慰道,“他现下这般年少无知的状态终也只是一时的,师兄且安心待着便好。”
彻莲看看师弟这与年轻时的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又看看尚在远处情窦初开的越鸣溪,苦笑道:“我却怕他即便废去这一层功法,也再难记起曾经心悦于我的过往了。”
要他以这般陈腐之躯去面对向其他人献殷勤的鸣儿,无异于这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总归会想起来的。”空梵垂下眼眸,并不苟同师兄的这一想法,“师父曾经痴恋你那么多年,你却连这点信任都不肯予他吗?”
彻莲便沉默下来,不再试图与师弟争辩,仍是远远地看向那个悠闲自在的小少年,目光又终是落在了禅院深处他们两人一起堆的雪人上。
……
空梵在这三宝禅寺内一连待了十日,同无我大师一起为师兄调养好身体,确认他余下的寿元足以坚持到净化出散功丹的那日,这才戴上自己的青青斗笠,执起琥珀念珠来与他们告别了。
倒也并非他如此急着离开,只是一来这里也无甚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二来面对曾经爱慕过的师父如此直白热烈的追求,他既心下惶恐,又不忍看到师兄那痛苦的神色,便还是决定先行告辞,日后书信联系便是。
眼见只与自己相处了短短十日的美人就要弃他而去,越鸣溪心中不舍,却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来,便央求道:“美人师父,你要到哪里云游,也携鸣溪一道上路如何?”
空梵看了他一眼,却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少主这般殷勤待我,却也只是不知晓自己失忆前有个挚爱的人罢了。”他语气悠然地说道,“那人尚且因故未能赶来见你,少主也须得为他守身如玉,莫要移情别恋才是。”
越鸣溪吃了一惊:“我、我已有了挚爱之人?”
他不曾想到美人恩公竟会说出这般始料未及的话来,却也不似是为了拒绝他而编排出的谎言;不免低头纠结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那他……是美人吗?”
空梵心中好笑,只道师父现下果真还是色令智昏的年纪,又见他偏偏一脸严肃,好似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回答,便道:“何止是美人。即便是这般的我与他比,也难免相形见绌。”
越鸣溪眼前一亮,瞬间敛起了先前那沮丧的神色,星眸中已隐隐有些雀跃的微光:“真的吗?”
见空梵颔首,他便也高兴起来,不再想自己被眼前的美人恩公拒绝的事,转而对那个失忆后还未曾谋面的爱人想入非非起来,半晌又忧心忡忡道:“那他为何还不来见我?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空梵一顿,看向越鸣溪身后那个苍松般的身影,低声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越鸣溪正想得入神,并未听清他的话:“嗯?”
“……无事。他终会来与少主相见的,或许一日,或许一年,只安心待着便罢。”空梵说着便立掌朝他微施一礼,笑道,“后会有期。”
……
遥望着空梵在殷红的霞光下渐行渐远的背影,越鸣溪心中蓦地生出些许酸涩之意。
心里也知道,自己此生怕是都无缘再与美人恩公相见了,也自然演绎不出什么他所期冀的风花雪月。
生平头一回的真情流露就这么无疾而终,他是有些难过和怅然;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其实也并未感到太大的不甘,更是近乎确信地肯定了自己有个未曾谋面的爱人。
虽然美人恩公话语说得含糊,他尚未来得及问出什么有用的讯息,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爱人正在赶来与他相会的路上。
尽管他还不知晓那人的容貌,可只要再见到他时便定然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他命中注定要眷恋一生的人。
这般想着,越小公子也终于高兴起来,转过头去对一旁站了颇久的人道:“西堂长老,咱们一起去后山逛逛如何?我前日见左岭的山头成熟了不少野青枣,想去摘一些分与师父们吃。”
话音落下之时,他明眼看到西堂长老忽然露出一丝极为明媚的笑意来。
那一刹那他竟有些昏了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不由得有些疑惑地揉揉眼睛,抬脚跟上了西堂长老的步伐。
陌路
……
虽然暂时不能与鸣儿以爱人相称,亦做不得种种更亲近的举动,可他们仍在这偏僻的西禅院中日夜相伴,举止间俨然一对相好的忘年交,彻莲已很是知足。
他如今没了夺命剧毒缠身,习武之人历年来积攒的深厚修为也足以令他同寻常高僧一般益寿延年,尚且还有的是韶光可以打发,便也不再着急教越鸣溪即刻想起他来,每日与他亦师亦友地相处着,倒也极满足于看他这少年时单纯明净的模样。
无我大师还在闭关钻研于净化散功丹一事,彻莲心知不便去打扰,每日倒也乐得多些时候与鸣儿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