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存斥责道:“周子琰,还不快请仵作来,你让个半大的孩子在这里验尸,你还有没有脸。”
周子琰咋了咋嘴道:“老头,您可别冤枉我,又不是我让苏寒去看的,是那小子自己熊胆子,我拦都拦不住他。”
苏寒正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银镊子,夹着那大拇指长短的一条白蛆,目不转睛的看着,说道:“周叔叔,没必要请仵作了,苏寒自幼生在南疆之地,懂些羌国的巫蛊虫草之术,请让我试一试。”
冯大人问道:“你说的是我们南疆的领国羌瓦国么?”
周子琰斜了冯飞一眼:“不然还会是哪个羌国?冯大人呐!”
周以存问道:“可我近日没收到有羌国人入内的军报啊?”
周子琰垂着眼看着认真检查尸体的苏寒,接着道:“老头,谁说会巫蛊之术的便是番邦人,难道我们中原没有个偷师学艺的么?”
苏寒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茶杯大小的小竹筒,将那条小白蛆放了进去,盖好盖子收进了袖子中,才开口道:“现在岑北正直三伏天,按说尸体会有腐化实属正常现象,可这白蛆分明不是因正常腐化生出来的。我听闻羌国有一巫蛊之术,先以死人之血寄养普通的幼蛆,再用赤焰草泡过的热水给被下蛊人洗上个三次,最后取三滴活人之血,献祭给养大的幼蛆,这虫便会只往那被下蛊的人身体里钻。”
周子琰这次却按捺不住,第一个开口问了:“什么是赤焰草?”
苏寒站起身,瞧了瞧房间四周,回答道:“哟,刚才还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怎么这下区区赤焰草就把咱们大哥难住了。”
末了,斗嘴归斗嘴,苏寒还是耐心解释起来:“赤焰草只生在羌国,这种药草天性娇贵,别的地方难以养活,只有羌国独有的红黑泥,正是孕育这种药草的好地方。本来赤焰草是救人救命的神草,但一旦和这蛊蛆放在一起,就成了杀人的“凶手”。”
苏寒又拿起桌上的半蛊茶,刚放在嘴边,周子琰一把扫过那茶杯,杯响脆地,厉声呵责道:“小崽子,你不要命了么,死人的东西也敢往嘴里送,让你出风头你还出上瘾了,还不老老实实给我在旁边待着。冯飞,你还在吐什么吐,还不快给我请个仵作过来验尸。”
冯飞本就吐得晕头转向的了,被周子琰这一声大喝,吓得腿都软得走不动了,在原地傻傻地呆站着。
一旁的周以存解围道:“小寒,你大哥说得对,你都说了常大人是中毒而亡,你还碰那茶,万一有毒,怎么办?周叔不是信不过你,只是验尸这事咱们还是得请个专门的仵作过来。”
苏寒笑了笑,开口道:“我不过是闻一闻,是大哥他自己要大惊小怪,我能怎么办?”
周子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开口道:“那你凑那么近干嘛?”
苏寒拍了拍周子琰的手臂,哂笑道:“鼻子就长在嘴巴上边,我不凑到嘴边怎么闻?”
周以存看着这两人掐架的模样,简直头都要大了,摇了摇头,对老管家开口道:“王叔,没瞧见冯大人腿软么,还不去请个仵作过来!”
王叔将要出门叫仵作过来验尸,撞上了一脸死了丈夫泪如雨下的沈安之,只见沈安之悲痛欲绝地哭着道:“常青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世,还有什么意思。”
苏寒悄悄地戳了一下周子琰的腰,悄声道:“他这是死了下属么?倒像是死了丈夫!”
周子琰回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谁教你这些乌七八糟的?”
苏寒心道不是你么?
那边周以存和冯大人安慰沈安之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话。
沈安之擦了擦眼泪,握紧了周以存的双手道:“周老将军,这人死在周家,您可要为下官查明真凶啊,不能让我的好常青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还没等周以存开口,周子琰先作了声道:“沈大人,不如将此事交给我,我保证给大人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周以存本想借以犬子愚笨,不足担起如此重任推辞这件差事。但沈安之却先点头亲口同意了,周以存也心想那就破罐子破摔吧,指不定这好吃懒做的混小子真有点本事呢。
几个时辰后,王叔请来的仵作和苏寒验尸的结果如出一辙。周子琰觉得这小子有点本领,便让苏寒也跟着自己一起探查常青被杀一案。周以存是不同意周子琰让个才过十三的少年去做查案这种危险事的,但苏寒自己也恳求周以存,说是想要借此磨练一下自己。周以存总是拗不过年轻人,终是答应了他。
周子琰却觉得这孩子想要跟着自己查案的理由莫名其妙,胳膊腿子还没长结实的孩子要磨练什么呢?
三伏天下的岑北,入了夜,竟让人觉得有一丝微凉,周子琰一身淡青色长衣,绣着考究而繁复的银丝领口,半倚着那竹子编的藤椅上,露出他那雪白的锁骨,让人看人真是□□迷人。
这几日因查常大人被杀一案,的确是伤了神,于是趁着这回功夫,撇下苏寒,来自己的风月楼解解乏。
这时汀兰和清欢敲门进来,两人俯首下跪道:“主人让我两姐妹查的苏寒身份一事,我们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他的确就是南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老将军从狼口中救下的,这事有岑北的郭大娘亲眼为证。”
周子琰从周以存领回苏寒的第一天,对苏寒的身份本就存疑,但因这孩子着实讨自己喜爱,便没多心了。可是前几日,亲眼看到苏寒给常青验尸后,心里又生了几分疑虑,便派汀兰和清欢去查一查。
周子琰这才睁开了眼,慵懒开口道:“你们两退下吧!”
汀兰和清欢走后,周子琰从藤椅上起了身,拿起桌子上一壶清酒,慢慢潜啜起来,他那幽邃硬朗的眉目间隐隐浮上一丝笑意。他想上天眷顾自己,真的派了一个惹人疼的弟弟给他了。
第5章借刀杀人(2)
黄沙之天露出一点鱼白之色,此谓破晓,正是一天当中最凉爽的时辰,让人想要好好睡上一通懒觉来,风月楼的雅间内,清欢连门还都来不及敲,慌慌张张地闯进来,俯首跪下:“主,主,主人,大,大,大事不好了…”
昨夜周子琰就这样喝着酒在藤椅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这时周子琰缓慢地睁开眼,眉眼间带着些许氤氲水汽,不急不慌地伸了个懒腰:“清欢,大清早的你就结巴了?站起来,好好说话!”
清欢哪里顾得上自己是站着还是跪着,口中迭声道:“周府出事了,沈大人一早带着一队人马闯进二公子房间,口口声声咬定二公子是杀害常大人的凶手,非得把二公子关押起来,说是要稍后再审!汀兰姐姐已经前去暗中看着“二公子”去了。”
清欢口中的二公子正是苏寒,因着风月楼上下都瞧明白自家主人心眼里认了这个便宜弟弟,众姐妹都争先恐后地拍着自家主人的马屁,人人尊称苏寒一声“二公子”,周子琰觉得叫得自己倍有面,便也默许了这声“二公子”。
周府苏寒房内,人挨人的热闹非凡。
沈安之一大早,便带着自己手下的一队人马,招呼都不打,闯入苏寒的房内,一口咬定苏寒是杀害自己侍卫常青的凶手。
急匆匆赶来的周以存帮着苏寒从天南解释到地北,而一旁的苏寒却镇定自如,问道:“沈大人说我是凶手,可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