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后堂正厅落了座,两个伙计退出去了,片刻,进来两个女子,丫鬟装束的捧着茶盘伴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闺秀,小姐盈盈施礼道:“不知大公子驾到,有失远迎,小女这厢赔礼。家父…”
“我这就告诉前堂的去找老爷!”
丫鬟伶俐接道。
唐宇摆手:“免了,我们原不打算落脚的,也没什么生意上的急事。不过几个月,冬儿看起来长大了不少啊。”
看来是这分号掌柜的千金,少东忽然驾临,勉力出面应承,毕竟不常见人的,低眉含首、娇怯巍巍,还不如丫鬟镇定。可能上次见到唐宇时,话也不曾说得一句。
“哪里不对吗?”
月儿在小姐和丫鬟奉过茶退出后,忽以极低的声音向唐宇问道。
我这才注意到唐宇端茶的指间有一根亮白的细签探入杯内,说话间便收入袖中不见,才泰然喝了一口热茶:“哦,没什么,习惯而已。”
那签是验毒的?在自家铺里也要如此?玩毒的警惕性就是高啊!
“这种签儿市面上可有卖的?我们也该随身带个备用吧?”
我侧身低问月儿。
江湖险恶,我们不可能一直和唐宇在一起吧!尽管,唐宇昨晚“最后时刻”表现得够正人君子的了,可是,月儿她……到底是不是故意?怎又想那去了!嘴里的菜都成酸菜了!
“那是行走江湖必备的物件,下山时早带着了,些许小事敢劳三少侠操心?”
月儿化成男人的脸在微笑?还是挖苦我啊?
“不过是银箔包象牙,不是什么毒都验得出来。”
唐霓淡然道。
“姐姐,我们收的礼物里就有嵌银象牙筷啊,找出来用就是了。啊,对了,我姐姐是不怕毒的!那多出来一双,就给妮儿吧!”
公主的记忆灵光起来,洋洋自得好像她就是了不起的月儿的化身。
月儿嗔了公主一眼,大概是百毒不侵的由来惹起羞意,但易过容的面颊不可能看出绯红。
这般又说了会话,伙计领着两个堂倌拎着四只食匣进来,一匣四层,“鸭丝炝青笋”“腊炒洪菜薹”“清蒸武昌鱼”……
江夏老店的堂倌唱歌似的瞬间摆上八凉八热一桌酒菜。那鲜香翠嫩,饶是我这心结未解的也胃口大开。
用饭已毕,船老大入禀船已靠岸,正在卸货,马匹行李也牵过来了。伙计也称另三匹快马也备好,掌柜的最迟傍晚回来,望大公子歇息片刻。
“嗯,本来今日天色已过,正当明日出发,钟少意下如何?”
“我们本无急事,全仗唐兄安排!”
昨晚折腾得身心崩溃,本也没精神赶什么夜路,一行便随伙计去后堂歇息。三间客房,终于不用和唐宇挤一起了!
“闷热热的,戴着面具不好玩了,我们除了它吧?”
刚与二娇妻依在藤床上,公主又生事。
“妹妹忍不得,摘了也吧,姐姐就等出了湖北地界,看情况再说吧。”
月儿伸手在公主脸上揉了揉,揭脱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公主明艳动人的面容霎时令蓬荜生辉。
“哎~姐姐和钟郎船上折腾大半夜,现在真困死我了!”
本属于我的丝袍中伸出长长的两只藕臂,公主在懒腰中嘀咕出一句让我几乎晕倒的抱怨后“叭噔”一下仰倒床上。
“你是不是要钟郎现在也折腾折腾你啊?”
月儿边恨恨地嗔怪边无奈帮她脱了鞋袜……此刻没有外人,我多想问问月儿——昨晚她那荒唐的美脚是不是故意的!可是,有意义吗?不是的话空惹爱妻恼怨,是的话……谁会承认啊?
当然我还有一肚子的话——巫山洞内到底怎么回事……人家纤手搭在公主肩上睡着了一般。唉,以后方便时再问吧!
闭上眼睛,昏沉飘荡仿佛还在船上,回到昨晚、回到巫山……娇妻绝美的身体在妖道、淫贼们贲张的肉山中蠕动……我喊不出声,我愤怒无比……不仅是对那些贼人。我这混账分身在那般痛苦激愤中居然还胀硬起来!更混账的是快感从紧胀的下身尖锐地传遍全身。
“不好!有埋伏!”
洞外传来惊呼……悚然睁开眼,只见月儿翩若惊鸿般的身影冲出门外,回神醒悟自己刚才又做梦,刚才的喊声是唐宇在院中发出的。公主面如桃花、春梦不觉醒地偎在我身上,一条长腿偏压过来,一只玉手隔着我的衣裤……我说梦里分身怎么不仅是硬胀,还会有握紧的快感呢!
“芙儿醒醒!”
我摇动公主的肩、将她淘气的小手拨开,心里急的是——我也不能这样顶着“帐篷”就出去吧?
“弟妹,我们肯定中埋伏了,我刚才感觉…身体不对,似乎被人下了药,出来一转,前后院一个人都没有了!”
唐宇急切地在院中说着。
“嗯~~夫郎,姐姐的带子加我的蛊儿,我们怕他谁来!芙儿要你抱抱。”
我胸中火热,脊背却寒毛直竖,公主似醒非醒娇慵地蹭过来抱着我,竟将修长玉腿夹着我的大腿,温热的胯间阵阵靡动……我们又被人下了春药?
(五)扑朔迷离
“妮子她俩怎样了!”月儿的声音迅速飘向另一间房。
“芙儿快起来,真的出大事了!”我挣脱出小娇妻的缠抱站起身,发觉腹下身胀热,帐篷高支,赶紧瞑目深呼吸以图平心静气,结果几乎无效。看着娇慵无限的芙儿半裸着还赖在床上不起,一会人家进来成何体统!不得已俯就夫尊帮她穿靴,哪知她咯咯笑着嚷着说捧到她脚心了,好痒,一双玉足捣起乱来,双手抓过一隻也塞不到鞋裡,另一隻却去撩踩我腹下的帐篷……受不了!我服气啦!
使出迷雾步法蹿出房,袍襟猎猎,或可不露篷迹?
唐宇却在屋簷、院牆之间上下翻飞。(大哥,要掩饰“帐篷”也不用夸张地如此消耗体力吧!)不一会,月儿揽着莲步有点漂虚的二女走了出来。
“霓妹妹观音妙手,贼人给你们下药算是孔夫子门前卖文章吧?”月儿看着唐霓粉裡透红的娇颜探问。小叫花易容成寻常女孩的面色看不出异样,只是纯淨的秀目中隐隐水波涟漪。
“嗯,应该不是毒物,象牙银签都没验出来什麽,若不知药理成分,我也奈何不得解法。”
切,谁下毒后会留书告知药理啊?咦,月儿刚才说的是“给你们下药”?
“月儿,你没事吧?”我问的很急,但心下稍安,因为月儿的眼神毫无异样。
“很奇怪,好像只有我没事。”
“那有什麽奇怪的?你百毒不侵了嘛!”
“如果只是媚药的话,只怕我也难免。可这次芙儿也有反应,我却未感丝毫异常。”
我明白月儿的疑惑了——她能自解见血封喉之毒,在大理却解不了魔蜂王浆,上次与芙儿一同靠灵兽解了魔蜂媚药,如果灵兽那……体液是长效的话,这次就不该与芙儿反应不同。要知道,芙儿还有四十年佛门真气护体呢!
“我布下个临时毒阵,不下雨的话,寻常人难以悄无声息地潜进来!”唐宇不再上跳下蹿,抱臂背朝着我们说道。
“敢在光天化日劫持唐门十几口人,还敢对你们兄妹下药的人寻常吗?关键是:他们是谁?想干什麽?唐兄可知中的是什麽毒?可能解得?”月儿蹙眉道。
“对寻常的或唐门自创之毒,我能用会解。但说辨证药理,我远不如妮子的”唐宇挠头答道。
“难道”我联想到药商之争:“是药商吞併之争加剧,开始对唐门动黑手?”
“江湖争霸不到极端时刻不可能先向素持中立的唐门下手。”爱妻没给我留面子,驳倒了我的猜测。“我倒觉得,这很可能与南宫小姐有关。”月儿看了一眼南宫玫瑰,南宫玫瑰闻言后只是眉头深蹙,却未吭声。
“你是说那两个道姑已经先行赶到汉阳,对药房上下动手,布下这个局,逼我们交出小叫…南宫小姐?”我嘴上惊问,心想,若真如此,把小叫花交出去换回人质就是了。
只要不是难缠的地宫就好办。心思这一放鬆,才发现院内的微风不知何时已停,袍襟不起,“帐篷”无遮,大窘,赶紧学唐宇转过身去。他老母的,绑了十几个人质要挟还嫌不够?整这样下三滥的药害人……不对吧!冷若冰霜的道姑会喜欢给人下春药?
唐宇道:“我们从荆州顺流到汉口,唐门的船快尚行一天一夜还多,那两位女道长即便换几匹快马、不眠不休从陆上先行赶到这裡,也无暇布下这周密之局。除非,有信鸽传书,大江沿线潜伏的势力很大,才能准确预知我船在岳阳等地并未靠岸,南宫小姐会一直随我们到汉口唐门分店落脚,并提前若干个时辰下手。我唐门在汉口这样的重镇大店安插的部分眼线身手不弱,闹市之中居然悄无声息地就全被绑了!”
唐宇没再往下说。还用说吗?有这般能力且嚣张阴狠的大概只有地宫了吧?
月儿摇了摇头:“若是地宫下手,没理由只不对我用药啊!”
就是,和风姬交手几回了,她知道芙儿最可怕,但我们武功最高的还是月儿。
月儿继续道:“此事着实蹊跷的很!霓妹妹,什麽媚药会对男女都生效?”
“男主阳、女主阴,同时滋阴补阳气的补肾固本之方很多,但同时激发阳奋阴亢之药大约只有罂粟花浆、麻黄等几种,但其并非无色无味,同时都有迷幻效果,而我们没有这种反应。我已排除此类毒物的可能。”
唐霓果然精通药典,只是,事情更加扑朔迷离了!
月儿妩媚之极的眼睛微眯,闪动着幽深的光:“吃饭时,我们当在自家店中,说话未顾及易容身份,他们听出我和公主都是女儿身。我记得,唯一分盅上来的是最后的燕窝银耳莲子羹。装羹的盅碗图桉精美,但花色有别。端给各人时便有了分别。他们得到我们形象的讯息不可能非常精准,所以,料不到南宫小姐易容的并非女扮男装,芙儿身量与南宫妹妹区别太大,遂,误将我认作是女扮男装的南宫小姐了。”
嗯,爱妻的分析丝丝入扣,精闢之极!
“若只为南宫小姐,劫持了药房上下作为交换便罢,又何须装伙计,还要挟掌柜千金出面,摆下如此慎密之局为令我等无备而中下作之毒?”唐宇替我把这扑朔迷离的最后不解问了出来。
“那两女道长虽行止蛮横,但目色无邪,当不是下作之人。但她们出口狂傲,看来真是极有依仗。而其所依仗的势力可能正是惯常出手皆谋划周密,既不惧与唐门翻脸,又充分考虑到唐氏兄妹的毒功、医术。此媚药非毒,查验极难,虽不伤性命却可使我们手忙脚乱,使其有机会分而制之。药房人质虽多,终归是外姓下人,万全之策是最好擒住我中几人,可保绝对胜算!”月儿的推理仍无懈可击。
“不过是要一个人,便不惜与唐门为敌设下如此阴毒之计,行事简直就……除了地宫,还有什麽势力敢这般嚣张?”我是想问瞭解江湖的唐宇,而众人无语,包括当事人“小叫花”。
这个南宫玫瑰到底是何人物?和地宫有何关係?为什麽那个妖魔一般的地宫少主在大理所报名号与她只有一字之差?
(六)玫瑰之谜
南宫玫瑰就是南宫玫?
不可能!我相信我的爱妻月儿和我一样,大脑飞速运过——如果魔功超玄的南宫玫只为忌惮公主的御蛊术而化身小叫花接近我等的话,那就不是连眼神都本质纯洁、毫无瑕疵的演技问题了,而是他早可以点了芙儿的穴道,而视我们如无物了。
眼下的一切都没有必要。
此刻,“小叫花”终于眼圈见红,挣脱月儿的手臂,揉去脸上的易容,望空大喊:“师父、奶娘:我在这儿!你们出来啊!大不了跟你们回去,干嘛要害人!出来!你们出来啊!”
震惊——那两个道姑真是她极亲近的人?!
月儿揽过南宫玫瑰的肩,抚慰道:“玫瑰妹妹别急,这些想必不是她俩所为。最多可能是布下此局的人要等她们到了以后才会出面,估计起码要等到晚上。而且,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们主动回去,无辜的人质就很可能被灭口。我们…还是先进屋好好商量一下吧。”
“哼,姐姐既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我们就聚在一块不让他们分别下手。等他们来了抓他几个换解药和人质就是啦!”芙儿不知何时也已起来,倚在门框上插嘴道。水灵灵的大眼睛笑眯眯、亮晶晶,没心没肺地没有一丝紧张不安。
设局的绑匪当不会像她想的这麽好对付。不过,除此以静制动外,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还有其他良策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
众人进到屋内,谁也没说话,但除了歪在床上的芙儿杏眼飘忽外,四双眼睛目光都落在一点——南宫玫瑰的脸上。
“都看着我干嘛?拿我换回你们的人就是了!”南宫玫瑰很不自在地嘟囔着。揉去易容的她确实无法让人再和“叫花”联繫起来。异样秀美的容貌惊艳动人,世上罕见的粉玫瑰色肌肤别样风情,此时此刻愈加娇艳绝伦,比着天仙美神的月儿亦不遑多让。
大家为什麽盯着她还用说吗?敢对唐门动手,行事阴险诡谲的对头应当与她有莫大关系。可她还能一脸无辜……她到底是天真无邪还是城府极深?
月儿清笑道:“南宫妹妹,你别生气。此事蹊跷,只有知道对方底细,才能想出应对的良策。起码,要知道这…毒到底有没有解药呀。既然妹子也省得他们是为你而来,总应该大约知道他们是什麽门派吧?”
“这事儿,肯定不是师父和嬷嬷干的,我哪知道什麽门派的事儿啊!”南宫玫瑰委屈地转成苦脸,照样美丽不可方物。
“您那师父一直都是出家人吗?”寡言的唐宇终于开口。
南宫玫瑰长长的黛眉微蹙,很不解地答道:“我从小见到她时就是现在这样啊!”
“哦~我是说,与尊师在一起的女道长肯定是半路出家,这不仅从武功上能看出来,而且,她曾做过小姐的乳娘。而尊师在武功上当属前辈高手,在下却想不出道家武林中有她这样一个人物,故此,想瞭解她老人家出家前是哪派的高手。”唐宇措辞有礼地说着,却翘起了二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