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高中前一年半都是玩着过来,就是高二下学期才发奋图强。说起来,费渡,”骆闻舟的手指捏着一本习题册的书角,“你要不要也稍微认真一点?其实跟你同桌这么段时间,我觉得你聪明得很,什么样的题目都是一点就懂。为什么写作业和测验的时候,都这么随便?好像是想,故意低调。”
骆闻舟斟酌着字眼,小心说出“低调”这个词,费渡却笑出了声。“我不是想低调,说实话像我这样的人在二中能低调吗?不是我转学过来之前,家庭背景什么的就已经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扒过了吗?只是因为这么认真没必要。我家有矿,我又不愁找工作,我……“这句话的后半段被硬生生打断,因为骆闻舟抄起桌上的习题册,在费渡的头顶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臭小子,你才不是那样的人。”骆闻舟似乎有些生气,“你是富二代没错,但你绝对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别人怎么想你的,你就非要装成别人想的那种人吗?在我面前能不能不要装?”
费渡刚刚被拍得有些懵,又给骆闻舟这么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本能地避开骆闻舟有些灼人的眼神。
“喵——”费渡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蹭了蹭自己的裤腿,低头看见油光水滑的骆一锅,不由得吓了一跳,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整个人顺势往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床上。骆闻舟刚刚见费渡重心不稳,伸过手臂想去扶一扶,跟着也摔到了床上。
骆一锅歪着脑袋看见这情景,以为床上有什么好玩的,也跟着原地一蹬想蹬上去。然而骆闻舟这床对于小猫咪来说还是高了些,骆一锅的前爪子刚够着床沿,身体却敌不过地心引力往下一坠,在床边的地毯上打了滚,灰溜溜地跑了。
费渡和骆闻舟坐在床上面面相觑,同时笑了出来。
骆闻舟往后一仰,躺在了松软的床上。坐在床边的费渡扭头过来:“班长,你这床好像比一般双人床大?”
“嗯,专门定做的,就是要这么大我才能在上面尽情地滚来滚去。”也许是因为躺得太舒服,骆闻舟的声音带了些慵懒,“哎,你要不要也躺躺看,这床垫很有弹性的。
话说出口一刻骆闻舟便有些后悔,这句话在直男之间听起来可能没什么,但在他自己这,却好像有了别的意思。不知道费渡会不会感觉到什么?
就在骆闻舟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说些什么找补时,费渡缓缓地躺了下来。宛如慢动作播放,骆闻舟看着费渡的身体往后仰,手肘撑了撑,整个人轻轻躺在了他身边。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唯一会动的只有费渡呼吸时起伏的胸膛。骆闻舟稍稍侧了身望着费渡,费渡也侧过身来,和他安静对视。
黄昏的橘色让视线所及之处都笼上了一层暧昧。费渡的锁骨很深,在衬衫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骆闻舟咽了咽口水,眼睛从费渡光洁的额头扫到流转的眼眸,到细高的鼻梁,和因为刚喝完橙汁而带些橙红的唇。?不知是不是错觉,费渡的脸颊似乎泛起了红晕。
骆闻舟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身体也有了不可忽略的反应。
“臭小子,你在房间吗?”随着家里大门被推开的咿呀声,穆小青女士的声音传了进来,把骆闻舟和费渡同时从床上惊得跳了起来。
“在,我现在出来!”骆闻舟心烦意乱地应了声,望也不望费渡一眼,便闷头出了房间。
第四章即远
骆闻舟母亲进门的一句随口叫唤像一枚炮弹将骆闻舟和费渡同时从床上炸飞起来,在匆忙起身的瞬间,费渡一眼瞥见了骆闻舟裤头下那就算没戴眼镜也能看清楚的身体反应,自己原本只是踏着盛装舞步的略快心跳登时化作万马奔腾。
骆闻舟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费渡被独留在房间里,坐在床上发懵,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直到他将冰冷的手心贴上发烫的脸颊,才勉强把自己从晕晕乎乎里拉出来。
明明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费渡还是有些心虚地整了整自己的衬衫下摆,并将扣子扣到最顶上一颗,这才脚步轻浮地走出房间。
更尴尬的是,当费渡穿好在睡房门前脱下的鞋,想进洗手间冲一冲手时,碰巧和从洗手间里出来、胸膛起伏得跟刚参加完短跑似的骆闻舟撞了个满怀。他俩客客气气道歉,小心翼翼擦着对方的衣服过去,谁都没敢看对方的眼睛。
骆闻舟的父亲骆诚今晚去了老战友的饭局,母亲穆小青非常热情地招待了费渡。她一个劲地夸费渡斯文知礼、温润如玉,反复叮嘱自家大个子要照顾好新同学。骆闻舟搔首挠耳地边答应着边给费渡夹菜,费渡在低头吃菜时用余光望骆闻舟,发现骆闻舟也在用余光望自己。
三人一猫在表面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吃了一顿丰盛美味的晚饭。饭后穆小青还给费渡塞了几盒包装精致的糖果零食,竟全是费渡喜欢的口味。
“以后常过来吃饭,想吃什么菜就让大个儿和我说一声就行。”大门打开才发现外面正下着濛濛细雨,费渡婉拒了穆小青开车送他回家的提议,骆闻舟进去找了把枣红色的格子长伞追出来说送他去打车。
凉夜深秋,静谧人稀,枣红色长伞撑开一方小天地,把寒风冷雨挡在这天地之外。费渡和骆闻舟一路无言,明明各自思绪万千,并肩同行又成了空白一片。
行至距离可以打车的路口还有十多米处,骆闻舟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腾出一只手臂搂住了费渡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当然可以往暧昧的方向想,但男生之间亲密起来称兄道弟,有时亦可勾肩搭背。骆闻舟这一着留了余地,给费渡,也给他自己。
也许正因为这方寸余地,才让费渡没有立刻退开,尽管在这短短十多米路程里他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心乱如麻”,可他终究没有退开。他略低着头,看润物细无声的雨水簌簌落在他俩同时迈出的步子前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暖和的体温靠了靠。
“那明天见,不,周一见。”骆闻舟伸手虚虚挡在费渡头顶,让费渡钻进的士时不会顶到头,叮嘱费渡系好安全带,才有些不舍地关上了车门。费渡坐在车里,伸手捏了捏刚刚靠近骆闻舟那一侧的手臂,竟感到一阵酥暖。
到了公寓门前,骆闻舟的电话就打来了。费渡开门进屋,迟疑地接了骆闻舟的电话——他有些害怕骆闻舟会在电话里说什么。
“喂,班长。”费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冷静。
“到家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他从未听过骆闻舟用这样轻柔的声音说话。
“嗯,刚到。”费渡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他想继续听这个声音,另一方面却急切想在一切还有回旋余地前结束通话。
“你明天,有时间吗?”骆闻舟问得很小心,费渡却住了嘴。
“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好不好?叶催眠的数学卷你还没写吧?这次的卷子特别难,要是没有我在旁指导,你周一肯定又空着最后两道大题拿我的抄,你信不信?”可能是见自己不说话,骆闻舟立刻啰啰嗦嗦地找了补。
费渡会意,稍稍松了口气:”好啊,那明天一起去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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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费渡和骆闻舟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暧昧。骆闻舟是个很体贴的人,每次他试探着往前一步,费渡就会下意识往后退。费渡一退,骆闻舟就会立刻停下,原地找补,将他俩的关系维持在一层窗户纸前。
如果可以的话,费渡希望他们的关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永远不说明白他们到底算怎么回事,没有这明确的责任拘束,他和骆闻舟就随时可以抽身。什么时候骆闻舟遇到真正配得上他的人,他就可以放心去追。什么时候费渡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再与深渊的魔鬼抗衡,他就可以放开骆闻舟,自己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