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红的嘴角隐约似有笑意,眼里却忽然流出泪来,她猛地捂住了脸,低泣着:“我其实挺喜欢瑢亲王的,你知道么?否则我也不会这样在意。最早我以为他是天潢贵胄,跟皇上一样的风流成性,但后来发现他并不是。他对他夫人宽容爱护,对我也以礼相待……从来没有那样地位的男人客气地跟我说过话。他也不逢场作戏,是个好人。我曾想若是他肯接受我,这一辈子能跟着他,那可有多好。”
秀红将脸深深地埋在双手里,原本攥在手心的柔软的丝绢在她雪白的脸颊旁,随着她的哭泣,轻飘飘地动着。她哭了许久,忽然抬起头来,抹去泪水说道:“但是是我高攀了。我是什么身份,还妄想嫁给亲王。”
她坐直了身子,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睛红肿得都眯在了一起:“我说要他一个态度,不过是我的一个执念,结果什么样,其实我心里清楚。哭一场,算是醒了。”她望着阿柳:“如烟,我想求你一件事。”
阿柳紧握着秀红的手:“……你说。”
“你叫杨五把我的卖身契找出来给我,行么?我的卖身契一定在这王府里。”
阿柳虽然先是微微怔了一怔,但很快点头答应道:“好。”
秀红听了露出一丝微笑。
阿柳瞧着她,眼中甚是担忧:“你非走不可吗?留下来,我还能想办法照应你。不然你孤身一人,能去哪儿呢?”
秀红把掉在耳畔的碎发别在耳后,轻声道:“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我就是这么过来的,别担心我。”
她出了瞬间的神,又道:“另外别告诉赵四海我走了,他啊……”她神色似有一丝无奈,却实实在在地露出一种温情的柔和:“他是个好人。我以前总笑话他土气,其实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只不过……”
她轻咬了咬嘴唇,眼神中有种苦涩:“只不过……难道就因为我生得低贱,就一定要认命、不能试试去追求自己想要的那种富贵生活了么……”
灯碟里的烛火跳了几下,淡黄的火光包裹着明亮的灯芯,落下一片昏沉的暗影。
夜已经深了。
阿柳陪着秀红坐了很久,秀红说着说着,最后疲惫地沉沉睡去了。
等阿柳回到寝殿时,发现杨五没有睡,还在等她。
阿柳神色很是疲倦,在桌边坐了下来。
杨五拿起茶壶,给阿柳倒了一碗热水,放在她跟前。
阿柳捧起来捂在手里,轻声道:“秀红什么都知道了。”
“我猜到了。”杨五淡淡一笑,“所以我才问你她人品可不可信。”
阿柳连忙道:“她不会把咱们假扮的事说出去的。”她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然后望着杨五,把秀红请他帮忙找卖身契的事说了。
杨五手撑着头,略微思索了片刻后说道:“只要她的卖身契确实在这王府里,找到很简单。只是等瑢亲王回来,发现秀红不知去向,必然会猜到是咱们帮了她-因为她自己是不可能潜入王府拿到卖身契的。”
阿柳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咱们就要先想好,到时该如何应答。”
阿柳放下茶碗,说道:“依我看……瑢亲王会顺水推舟,对这件事不予追究。”她抬起眼,瞧着杨五:“……这是秀红自己说的:‘十有八九瑢亲王会如如此。’”
杨五听罢未予否认,微喟道:“这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阿柳也轻叹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对外面唤了一声:“春香。”然后对杨五道,“准备睡吧。”
春香端着一盆清水进来给阿柳洗脸,杨五默默坐在一旁。
房中一时无人说话,烛花却闪动得格外急促。
眼见已经是四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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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海锲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