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脖子受的伤总能说吧?工伤?”
俏如来伸出空荡荡的手腕给她看。
“我最近也有点倒霉,可能需要改个运。”
“想看公子开明跳大神?”
“他大概会趁机朝我泼黑狗血……小明不在吧?”
霓裳越想越毛骨悚然,拎上包,来如风去如电。
俏如来上楼死磕报告,整理出一篇差不多的交给默苍离,顺便领了块小玉牌。
玉牌本身可靠,随手找的吊绳却不是,到家发觉玉牌滚落在地,俏如来心中不妙,身上一冷失去意识,再清醒正死死抓着公寓顶层天台边缘的栏杆,被高鸿离扣着往后拖,想也知道他先前是要干嘛。
“我以前真的很少处理这些,你的佛珠什么时候修好?”
“珠子需要定,大概下周。”
“这几天我可以调班接送。”他顿了顿,轻声说:“我还不想看到你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俏如来抬眼凝视他,高鸿离冰冷的手指拂过面颊,犹豫了一瞬,仍旧如平时一样落在发上。
迎着落日,通透的金眸泛开若有若无的妖异,眼睫微垂,似乎带着一抹熟悉的红,他一反常态,面上流露几分踟蹰。
俏如来淡淡一笑。
第二天临下班,天上落了小雨,俏如来走出尚贤宫,看到高鸿离立在街上,戴着宽檐帽,低着头像是在写字。
来轮值的霓裳与他错身而过,跑到面前,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外面那个人……”
“比较复杂,我之后和你联系。”
霓裳收伞的手不住发抖,俏如来在她肩头拍了拍,聊作安慰。
高鸿离不在乎淋雨,见俏如来撑了伞还是顺手接过,领着他没走多远,在街角拐弯走入印象里不存在的店面。
阳光照满一方小庭,一段不长的走廊通往了装饰古雅的书房。人走过时,门上风铃微动,没有任何声响。宽大的屋子通透明亮,一侧屏风后,满墙都是书。
俏如来还未开口,风铃响起清脆叮铃,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孩看着高鸿离,怯生生地问:“这里是无垢之间吗?”
他对屋子里另一个存在视若无睹。
“准确来说是必经之站,请坐吧。”
高鸿离的平和缓解了他的紧张,两人开始交谈,偶尔有啜泣传来。
生死轮回,鬼使倾听一位位来客最后的话语,递上清茶,温言告别,来处亦是去处。
许久没听到对话,俏如来绕出屏风,发现桌上还剩一杯茶,随手拿过,碧莹莹的茶水倒映出了他微小的倒影。
“如果我告诉你,这是孟婆汤,你也要喝吗?”
“没有味道?”
俏如来抿一口就放下,不要说滋味如何,连水都不像,可惜了那股清雅的淡香。
“这里的一切除了你我都不存在,亡者能品出的他们结束的人生,对生者而言自是无相,无色也无味。”
俏如来问:“会有人没喝过吗?”
高鸿离慢条斯理收拾完桌面,两人一同离开了店面,刚踏出,身后只余砖墙。
“偶尔会有,但算事故。承载过多记忆的孩子很难活到成年,对人类来说相当不幸了。”高鸿离撑开漆黑的长柄伞,倾来罩住俏如来全身,“回家吧。”
佛珠修好后,鬼使不见了踪影,家里清冷空旷,另一道门总是紧闭。俏如来趁值班和霓裳通电话,他慢吞吞说,她在那头抽鼻子,和多年前一样。
抽空去医务室练字,他察觉了自己的变化,不会再因为落下的字迹陷入迷惘。
冥医掸着笺纸说:“练了这几年老自娱自乐也太可惜了,明天投还是今天投?”
俏如来想了想说:“我带回家就好。”
冥医诧异地笑了,“恭喜,暂时没有能困扰你的事情了。”
俏如来将笺纸塞进文件夹,隔天取来家中多年积攒的一起送进碎纸机,长长舒了口气。
最初的粗疏变为如今端方透着凌厉的字迹,乍一看神似,到底不过模仿,再相似也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