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总是顾虑得太多——对方来自保守国家或虔诚宗教家庭该怎么办?相恋后却隔着半个地球难以相见怎么办?影响彼此的竞技成绩、遭遇舆论危机怎么办?未来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怎么办?假如自己的欲望会伤害到他,坦白后连朋友都没法做了要怎么办?
于是谨小慎微地维护着某种易碎的平衡,谁都没能提前迈出那破冰的一步。
也许他们已经亏欠了彼此上万个吻。
雷奥对季光虹伸出左手,展示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十字架纹身:“这是与你失去联系之后,为你而纹的。我曾发誓,在你回来之前,不会用任何戒指去遮挡它。”
他在婚礼散场后的教堂里,对季光虹在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了两年前不再主动联系他的真正原因——他和上帝约定好要带进坟墓的那个秘密,季光虹只是对他翻了个白眼。
“你不该把决定权交给上帝的……你应该把决定权交给我……”
社会主义好青年在十字架下做出了大逆不道的发言。
雷奥挠了挠鼻尖,在他耳畔小声问道,“好吧……如果我提前告诉了你这些,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立刻买张机票飞到美国去找你告白。”他用右手偷偷抓住雷奥的左手,切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然后用中文自言自语,“那样就能把你从上帝那里抢走了。”
但愿西洋的上帝老人家听不懂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吧。
雷奥好奇地眨了眨眼睛:“什么?”
“祈祷啦,我在为你祈祷。”他慌张地摆了摆手,转移话题,“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
“回家吧?我父母家就在这儿附近……我给特蕾莎发了短讯,他们今晚会做好烤鸡等我们回去。”
雷奥凝视他的眼神总是十分温柔,如冬日的床铺与雨天的伞般令人安心。
“我会用介绍男朋友的方式重新介绍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脾气温和的人,而且比任何人都爱我,我会尽力说服他们接受的……”
TBC
第十二章
洛杉矶进入微凉的冬季后,季光虹辞掉了冰场教练兼职,办好酒店退房手续,搬进雷奥租住的公寓里住了下来。
两人份的生活用品一下子把不算宽敞的房间塞得很满,可他们却并不在意,空间不足的话,成天挤在一起就没问题了。于是像要把之前错失的肌肤之亲统统补回来一样,每天同桌吃饭、靠在一起看电视、抱在一起坠入梦乡。晚安吻是日常定番,心血来潮时还会钻进被子没完没了地做爱。
季光虹偶尔在午夜苏醒,发现雷奥仍抱着自己的脑袋在沉沉睡着,侧耳倾听着窗外的汽车引擎声,以及身旁恋人温暖舒缓的心跳与呼吸节奏,忍不住怀疑自己就是此刻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不会有午夜与最喜欢的人蜷缩在一起用体温取暖更美好的事了。漫长的等待有了甜蜜的回音,他只想在雷奥的怀抱里沉沦得更久一些。
他们改掉了facebook上的关系状态,换了一对在迪士尼乐园拍的情侣头像,立马收到了一大堆前花滑选手们充满感叹号的评论,问候、祝福和调侃多到根本回复不完,披集还直接播了通视频电话给季光虹,突击检查两人的同居状态,感慨自己忍耐着跟两个傻瓜做了多年朋友有多不容易。
季光虹第一次在美国过平安夜,跟着伊格莱西亚一家去教堂祷告,虽然不明白大家都在虔诚地念着什么,却也闭上双眼模仿起雷奥的动作,在心中默默祈求身旁恋人的心愿能早日实现。他在教堂门口的圣经故事小雕像前拍了张照片传上INS,耳畔萦绕着唱诗班天籁般的童声合唱,只觉得心情宁静祥和。
雷奥的乐队成员们也很快知道了两人正在热恋,很普通地给他们送去了庆祝的礼物。雷奥把季光虹带到自己工作的地方,把他介绍给制作人,还帮他找了份工作——在乐队首张专辑的最后一支MV里出演主角。
季光虹戴上耳机,认真听起了最终录制的Bonus曲目。比初次听雷奥用吉他演奏的版本增加了两分钟时长,配器也丰富了许多,更加打动人心。清爽的弦乐饱含爱意地婉婉述说着,层层叠叠的旋律又增加了几分剧情感,宛如失足掉进兔子洞,却发现抵达了一座繁华的幻想都市,充满不可思议的未知际遇。
他听完最后一个音符,才长舒了口气回过神,想起雷奥曾说过,这首曲子的主题是自己,莫名感动得鼻腔有些发酸。
“非常棒……无法用语言形容。可为什么没有填词?”
季光虹翻看着样碟的歌词单,唯独这首的歌名下面是一片空白。
“因为我们想把它做成post-rock的风格,和专辑里的其他曲目拉开气氛差别……”话多的鼓手滔滔不绝地阐述起自己的音乐理念,听得季光虹满头雾水。
“那是我为了说服制作人找的理由……”雷奥在沙发上挪了几寸,紧贴着靠在季光虹身边,很自然地把胳膊搭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其实我试着写过几版歌词,但没有任何文字能表达出我对你的爱。”
新鲜出炉的滚烫情话烧得他耳朵直冒烟,季光虹不大好意思地再次埋头去看歌名。
“但歌名是我取的,”雷奥打了个响指,“RAINBOW。”
阳光透过空气中的水滴折射出的光学现象,如同这首曲子一样五光十色。
他终于知道作曲者打算怎么在曲目说明里描述自己了,只有他与雷奥心照不宣地明白,那是他的名字。
是雷奥能想到的最美丽与贴切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