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为什么要给他不可能的希望，你明明知道一家三口之类的平淡生活对于那个孩子来说是永远无法实现的。”朱雀微皱着眉，目含谴责地看向鲁路修，朱利安离开时怀揣着希冀的模样让他觉得十分刺眼，出口的言辞中不自禁地便带上了几分尖锐，“事实上，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将他带到我的面前。”

鲁路修闻言抬起头，随即又似乎被朱雀眼中的隐怒燎到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只是含混地答道：“我已经解释过了，当时既然被朱利安当面发现了，也就没什么必要再作无谓的隐瞒。”

“你明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朱雀疲惫地闭上眼睛，一旦事情涉及到鲁路修和朱利安，他的情绪总是处于失控的边缘，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朱雀，你真的准备就这样下去了吗？”朱雀再睁开眼时，鲁路修已经换上了一副担忧的表情，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口吻，不经意间透出的了然足以撩拨起朱雀积蓄已久的怒火，“我想你心里也早就明白，朱利安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一把扯住鲁路修的衣襟怒视着对方，看见一抹惊惧划过紫色的眼睛，朱雀知道自己不应该动怒，却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那你就带着朱利安走，为什么要把我牵扯进来？”

镇定了心神，鲁路修的紫眸中也燃起一片怒焰，“朱利安也是你的孩子。”

“枢木朱雀已经死了。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冰冷的话音落下，朱雀松开了鲁路修的领口，任由对方跌坐回沙发上。鲁路修已经死而复生，接下来的生活便可由鲁路修自由抉择，但是他不行。枢木朱雀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他只能作为Zero而生，过去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他的赎罪是一个无期徒刑，朱雀早就有了觉悟，他将背负所有的罪孽直至生命的尽头。

怒火还未彻底燃起便又熄灭，鲁路修的眼中只剩下一潭晦涩未明的暗色，他微微张开嘴又随即合上，如此重复了数次，似乎在迟疑又好似在斟酌接下来的话语。朱雀静静地站在他的对面，半侧着身子等待对方，突然爆发的情绪同剧烈起伏的胸口一起逐渐平复。

“如果……”半晌后，鲁路修终于缓缓出声，“如果，有一天世界不再需要Zero了，你打算怎么做？”

“当世界不再需要Zero的时候，那也就是我失去存在意义的时刻。”朱雀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等等，朱雀……”鲁路修脸色丕变，急切地开口，余音却被掐断在了喉头。

“大战在即，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粗暴地打断了鲁路修，朱雀将桌上的面具戴起。没错，身为Zero，他的第一要务是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不该让无谓的私事搅乱他的心绪。径直向门而去，朱雀不给鲁路修继续谈及此话题的机会，“待一切结束再来考虑你和朱利安的去留。”

第一百零八章

果然鲁路修复活了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朱雀在娜娜莉的脸上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笑容。娜娜莉坚强又温柔，就算在鲁路修离去之后也从未吝惜过自己的笑容，然而记忆中那种在兄长的守护下发自心底无忧无虑的笑容却独属于鲁路修。Zero只是一个工作上的伙伴，能够保护娜娜莉远离危险，却不能给予对方心灵上的慰藉，而复活的鲁路修可以。

朱利安一展的是朱雀从未见过乖巧可爱。这也难怪，在Zero的秘密被发现之前，Zero对于朱利

安而言只是仇敌，他无需让仇敌喜爱。鲁路修的复活让朱利安有了真正的家庭，不至于让仇恨继续占据他幼小的心灵。

因为鲁路修的复活，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充斥着希望。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希望的。

朱雀觉得自己变得奇怪起来。自从鲁路修回到这里，他变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明明已死的人不会再有情绪的产生，这让朱雀感到害怕。害怕那个本该已被葬送的“枢木朱雀”也随着鲁路修的复活而苏醒过来。

左眼中的炙热让朱雀无时不刻地可以感受到另一个生命与自己紧紧地联系着，心跳、呼吸，这些本只为了Zero而运作的行为，此时却牵系着另外一人。这段由标记而联系在一起的孽缘本已被朱雀亲手斩断，却又由他再次接起，造成的结果便是他再次在作茧自缚中挣扎起来。

所以鲁路修不应该被复活吗？

朱雀摇了摇头，看着娜娜莉和朱利安充满了希望的神情，他又怎能再次将这份希望葬送呢？他能做到的只有远离那个会让Zero变得奇怪的因素，在影响不至于无法控制之前。

“Zero大人，反叛军已经占领了新潘多拉贡周围的多个城市。因为这次的旧皇派的复辟，世界各地都出现了规模不一的叛乱，超合众国可以支援的兵力有限。”

“无妨。”朱雀收敛心神摆了摆手，幸亏Zero的面具很好地隐藏了他的神情，让周围的人不至于发现在这样危机的关头，Zero还在为个人的琐事分神。

从独裁者Zero的手中夺回真正的民主，多么讽刺的口号。朱雀轻蔑地看了一眼大屏幕上显示的战况分析，为了夺回曾经王公贵族的特权不惜发动战争，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他不能原谅任何人践踏为和平作出的牺牲。

并不像在场的大多人那么紧张，朱雀曾经历过比眼下更为恶劣数倍的战事，他有信心仅凭借现有的战力便可在战况进一步扩大之前结束这场战争。罗伊德已经研制出了更为先进的KMF，而且有鲁路修在，他便无往不胜……

——鲁路修……

这个下意识在脑中浮现名字让朱雀再次心中一凛。果然随着鲁路修的复活，一切都变得难以控制起来。Zero只能是Zero，不能再回到枢木朱雀。因为这是鲁路修给他永远的惩罚。

第一百零九章

视线虽是追随着大屏幕上的战局发展，但鲁路修的大部分心绪却并未放在正上演着的战事之上——这场胜负毫无悬念，他们的敌人只是一些活在对帝国的幻想中的亡灵罢了，对于看不清现实的可怜人来说结果仅有败亡一途罢了。

对现在的鲁路修来说，摆在他面前更为棘手的问题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一个名义上已经死去的暴君不可能永远躲躲藏藏地生活在代表府邸，而朱雀……

看着大屏幕上代表朱雀的圆点在战场上穿梭，遇上罗伊德为朱雀量身打造的KMF，反叛军的量产机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战况一如预料，鲁路修却不由地想要长叹一口气。

在利刃刺入胸口倒下的那一刻，鲁路修从未想过还能够再次睁开眼睛，更未想到会看见朱雀用这样病态的方式折磨自己来赎罪。

是的，鲁路修唯一想到能够形容朱雀如今生活方式的便是病态二字。不容许自己拥有一丁点幸福的可能，虽然还活在世上却抹杀掉自己所有的个人意志，他不仅仅是在折磨自己，也在无形中折磨着他周围的人。

鲁路修想要改变现状。

在复活过来的这段时间中，其实鲁路修想了很多。他可以陪朱雀躲藏在暗处，一同成为“假面英雄”。然而这真的是长久之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