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明白自己不是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王皓轩只是个千载难逢，不堪一击的烂人。

他错过了世上最好的，还沾沾自喜，以为摆脱了罪大恶极的人形枷锁。

宋继扬什么时候不属于王皓轩了呢?

在那些等不到人的黎明时分，被打骂的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些风吹雨淋的深秋与初春。

是在今天早上宋继扬给了王皓轩机会，却被上天怜悯，让他孤身离开。

你的道歉有多金贵，这么多年舍不得跟他说一句对不起，舍不得一声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不侮辱你不忽视你不踩着你的尊严不把你当我的玩物。

嗯？

王皓轩，你多金贵。

“去车站吧，现在就去。”良久，李泊文开口。眼神复杂，伴着一种欲言又止，王皓轩呆滞地抬起头，表情一片茫然无措，“那我要买票吗，我该去哪儿找他，他还愿不愿意见我……”

“皓轩，这世界上比你更混蛋的人，真是不多见啊！”

李泊文感慨万千，展臂把王皓轩痛哭的脸埋进自己的肩头，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抚，“别哭，他也舍不得看你哭。”

“听话。”

『在一个区域里，车里的电台会接收到清楚的信号。主播用甜美的声音，安抚着午夜迷醉的心。

远一点，就会伴着吵杂的噪声。

再远点，偶尔别人车里听的评书也会串台进来。

总有一个界线超过了接收信号的范围，动人的歌喉撕裂着消失，只剩下沙沙声空洞停留，像是未曾停歇的雨夜。

所以，我总会忘记你，总能彻底死心，明白你只是我路上的一个调频。

即便曾带我走过永昼之夜，即便那些零光片羽此生再不可得。

你也只是我曾经的动人，曾经的沙沙声。

因为雨夜总能过去。

宋继扬坐在车上，看着身边那个空空的位置，蜷缩着抱紧了自己的背包。

像是抱紧了生命里最后的夏天。』

——————tbc——————

第十七章

『那天我站在阳台上，看见晾在衣架上的白衬衣有一片小小的污渍。我开始崩溃，尖叫着痛哭不止，最后哭累了，慢慢昏睡在沙发上。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只是跑到厨房切开一瓣洋葱，自言自语地说，辣眼睛了。

他也只是扫了我一眼，径直上楼。

我想，我们这种人，大概就是所谓的疯子吧。

期待某个人靠近，却又害怕被火焰灼伤。

最后发现永远都是孤身一人。』

来自海洋上高温高湿的空气仍然在上升和凝结,不断制造出雨滴来。对流天气的云层对撞，给所有沿海城市带来一阵闷热和潮湿。

这趟高铁直达C市，因而没有受台风的影响。人很多，都是返校的学生或者送孩子上学归来的家长。大家安静地安置行李，偶尔切切私语，祈祷着这场台风不要带来太大的危害。

宋继扬没吃早饭，他的十二指肠溃疡最近越发严重，胃的下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吹了一晚上的冷风，头也很疼，面色苍白，不太站的住。

他的箱子太大了，一对讲着闽南语的夫妻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用不甚清楚的普通话温软地说着弟弟才这么小就自己去上学呀，然后帮他把箱子抬上了行李架。

其实世界很广阔的，从前安居一隅，陷在了时间的泥沼里难以自拔，因而没有发现过。

“尊敬的旅客，您所乘坐的G0827次列车车门即将关闭，请看管好您的行李物品，注意安全……”

宋继扬看着空荡荡的站台，偶尔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提醒迟到的旅客赶紧上车。

他把身上的外套盖的更紧，用手轻轻把玻璃上结出的雾气擦掉。

宋继扬一直盯着下楼的扶梯。隐约几次目光闪烁，他看到很多和那个人体型身高相似的男孩。可是他的身边始终空无一人。

宋继扬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等过他，那样直勾勾的注目，只存在于王皓轩转身离开的瞬间。

他眯了眯眼睛，记忆里王皓轩的样子都经过了昏黄色美化，带着暖金般的镀边。

他属于沾满露珠的玫瑰与百合花，属于炙热的太阳与行星，属于茫茫苍海与野兽。

每看一眼，都夹杂着冰镇汽水的碳酸气泡绽放在舌尖的缠绵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