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扬看着瓢泼大雨里向站台奔跑的人影，忽然意识到即便王皓轩朝他而来，隔着玻璃，隔着层云，隔着这座城市几十万的人流，他也认不出他了。

王皓轩那般明朗耀眼，不该出现在任何动荡不安的台风天。

现在的那些关心，似有若无的寻觅，不过是和小时候一样。王皓轩看到宋继扬和别人走在一起就偏要插一脚，看见和他朋友说两句话就勾肩搭背地凑上去，让人去给他买这买那。

他只是把宋继扬当成了任他摆布的玩物。

在一句话说出口之前，你不会懂别人心里在想什么。比如问你想要什么礼物，或许只是出于礼貌。或许只是在期待一句“不用麻烦了”带来的心安理得。

可有些事情只想讲给他听。因为是不关于王皓轩的事情，才能这样坦荡荡地说出口。

我今天看到一件衣服好喜欢，可是肩太瘦了没有我的尺码；今天路上看到一个男生打篮球好棒；今天数学作业好多哦，果然老师的残暴程度和腿长成反比。

只有这些才能讲给你听。为了我们能像冰和水一样消融，为了闯进你的生活和你纠缠不清。

因为太想留你在身边，于是想用我的生活织成一张无形幻网，和你等大，只为困住你。

不想一朝网破，因那鱼的天生自由。

我好像很久没有真的睡着了，每天都因为一个人心脏扑通扑通地响彻整个云霄。那样期盼着那人一条消息，一句对话，一个偶尔的笑容。

打开手机几百次，即便每次失望地暗下来，了无音讯。

如此反复很多年。

没有他的时候人间就像炼狱，那般煎熬。

但是只要那片南墙永远在那里，我就不会放弃，不会死心，不会回头。

可惜再无坚不摧的墙上也都是有一扇门的。因为太过光辉灿烂，让人不敢相信那是真实存在的出口。

我知道那门从不为我而开。

却不想他百般甘愿，百般悠然，掏出钥匙，仁慈地邀请别人一场纸醉金迷。

宋继扬眨了眨眼睛，把湿漉漉的水汽赶走，心里咂摸出几点难挨的苦味。

火车鸣笛，缓缓启动。

浓情归暗涌，

烈火当封缄。

他突然想起这两句话来。

怎么能不恨呢？

王皓轩其实是个很固执，很糟糕的人。因为神经太大条了，每次碰到表白的女生递来情书和小礼物，最后都会当着人家的面随便地递给宋继扬，场面总会变得有些尴尬。对长辈也称不上尊重，大多数时候只是淡淡一眼扫过，微微点头了事。

可他把宋继扬是真的挂在心尖，即便从来无人知晓。

他觉得那双烟雨般的眼睛里好像长了钩子，只要有一点点失落，就让人难以恣意，剜的人心肝脾肺一齐难过了起来。

宋继扬捧着杯子，接了热水慢慢挪回来。却看见他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疼的出了幻觉，停在原地。背后乘务员推着零食车过来，也没有听见。

那人伸手极快，一把拽着他的手腕回到座位上。

宋继扬全身酸疼，被王皓轩这么猛的一拉，登时皱起眉头，眼角泛出一种不正常的淡红，依偎在座椅里，身子也蜷缩起来。

宋继扬唯一的壁垒只是一层若隐若现的肥皂泡，王皓轩却是一下子刺入对方胸膛的软钻。

残酷无情，狠辣无算。

“继扬，下雨了，你有没有带伞？”熟悉的少年音在耳畔响起，宋继扬沉默着不发一言。

又来了。

这场逃不脱的人间惨烈。

『

地下车库人很多，王皓轩把车停在路边，给老陈打了电话取车，直冲取票机，然后飞快地冲进检票口。车已经在鸣笛，他想要看看自己在哪个车厢，却被乘务员招呼着赶紧进了最近的厢门。

你听。

明明压抑着很多年，却要破土而出的雀跃。

我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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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